大荣朝历经十年动荡,乱世初安,新皇登基,百废待兴。
远博侯府内,西偏院东厢房,苏欢趴在冰冷的土炕上,背上皮开肉绽,血水浸透了衣衫。可她却满目放光,不觉疼痛委屈,反而有一丝惊喜。
她真的重生了!
重回到十五岁那一年,一切还未发生,阴谋还在酝酿的时候!
冬日的午后,阳光有些暖,透过窗子洒在苏欢的身上,驱散了她周身的冰冷。仿佛这具身子还是乱坟岗孤坟里的那一具,阳光让她僵硬的身子慢慢回暖。
疼!真的好疼!
回转过神儿,苏欢这才感觉到锥心刺骨的疼!
“欢欢!”急切而略带稚嫩的声音自外面传来,紧接着一个穿着湘妃色棉褙子,梳双环髻的小丫头急匆匆跑了进来,待到跟前先喘了两口气。
“欢欢,她们说你被大姑娘赏了二十鞭,可是真……”小丫鬟话还没说完,见苏欢背上的血都浸透了出来,一大片一大片的,眼睛立时就红了。
来人正是穗儿,她自小到大的玩伴,最后却因她而死!猛然见到活生生的穗儿,苏欢一时怔住,半晌说不出话来。
“欢欢,呜呜……一定疼死了……呜呜……”
“不行!我不能哭……呜呜……我去找人帮你……可找谁……”
“对了,我去找你娘……怎么说你也是她闺女……”
穗儿胡乱的擦了一把眼泪,让苏欢先忍一下,她这就去喊人。只是她脚下还没动,苏欢却喊住了她。
“别去!别去找她!”
“她?”穗儿见苏欢眼中带冷,不觉停住了身子。
“别去找我娘,她来了不过是多骂我两句!”
“可你到底是她亲生的……”
亲生?苏欢冷笑一声,她也一直以为自己是那女人亲生的,直到临死之前,她才知道真相!
穗儿踟蹰着,她们是侯府外院的三等粗使丫鬟,人微命贱的,谁也不看重。若她去找管事,定是挨一顿骂也帮不到苏欢,所以她才想着找苏欢娘。
苏欢娘是大夫人身边的人,一向得主子看重,若她能帮女儿一把,别说外院混得开,内院也是能进去的。可苏欢娘不喜苏欢,外院里谁都知道,平日里竟也不用碍着,粗活累活的只多不少。
穗儿一直想不明白,哪有亲娘这么不待见自己亲闺女的!
“欢欢,你身上的伤还在流血,我怕……”
“穗儿,你去厨房包些草木灰来帮我敷到伤口上。”苏欢抬头对穗儿说道。
“啊,草木灰?”苏欢脸上犯难,“只怕血止住了,你背上要留疤的……”
“去吧!”她就是要留疤,时刻提醒自己,这伤是谁留下的!
穗儿见苏欢神色坚定,又想着保命要紧,于是赶忙跑出去了。
苏欢趴到枕头上,沉沉的闭了闭眼睛。
上一世,穗儿去找了她娘。
她娘倒是真的来了,也给她找了大夫,只是却要她暗里给大姑娘苏慕倾绣嫁衣!
苏慕倾端庄秀美,雅兴宽仁,才气更是誉满京都,乃所有世家子倾慕之人。如今苏慕倾也年芳十五,到了该说亲事的时候,侯府的门栏已经被各家提亲的人踩烂了。
不论远博侯为苏慕倾订哪家,总是荣光与俱,不会差的。如此,苏慕倾便要加紧绣自己的嫁衣了,待到出阁之日,定要再次惊艳,才不枉她的盛名。
可这位美名在外的淑女绣工很差,差到鸳鸯能绣成水鸭子,这可拿不出手!如此,苏欢她娘便急了,不能让到手的肥肉肥儿不香,于是便想到了她。
苏欢年纪不大,绣工却很好。
正胡思乱想的时候,穗儿已经包了草木灰来。待到剪开她背上的衣服,见到那一道道伤口,穗儿忍不住又哭了起来。
“欢欢,呜呜,你忍一忍……”
穗儿两手发颤,尽量轻巧的把草木灰撒到伤口上。
苏欢咬紧牙关,暗暗握紧拳头,疼得满头细汗。可比起亲手掐死自己刚出生的孩子,这点疼算什么!
既然一切能重来,那她绝不再委曲求全,定要扭转乾坤!
穗儿给苏欢敷好伤口,又找来白布裹好,这才松了一口气。她见苏欢嘴唇干裂,忙去厨房讨了一碗热水来。
“欢欢,外面人说你……”穗儿犹疑不敢说。
“说我什么?”苏欢喝了一碗热水,嗓子终于舒服了一些。
穗儿担忧道:“他们说你把大姑娘辛苦绣了一年的嫁衣给洗坏了,大姑娘仁慈只打了你二十鞭,可大夫人还没回府,若她回来得知此事,只怕你……”
苏欢冷笑一声。
嫁衣哪是她洗坏了,根本就是苏慕倾故意栽赃她,好瞒住自己不会绣嫁衣的丑事!
上辈子,大夫人回来得知此事,盛怒不已,差点没要了她的小命!因当时她还有用处,苏慕倾便向大夫人求情,竭力保住了她,为此还落得了宽仁的好名声!
上一世的她太天真,没看清苏慕倾的真面目,竟然还感恩戴德!
为今之时,她需好好筹谋才是。
“穗儿,别担心,我自有主意!”
穗儿张了张嘴,到底没说出来。她一个粗使的丫鬟,命如草芥,还能请来大罗神仙保命不成?
穗儿离开后,苏欢昏昏沉沉睡了过去。睡梦中,竟是自己在棺材里,怀里抱着已没有体温的好孩子,因恐惧和仇恨而崩溃,挣扎着嘶吼着的样子!
“你以为怀了司马曜的孩子就能平步登天了?你以为他还能活着回来?”
“哈哈,为了换你和孩子,他交出了兵权!”
“万箭穿心,这就是他的下场!”
在她难产之际,苏慕倾一遍一遍在她耳边说着,让她身心俱痛!
“苏欢!是你背叛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