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亭中的那人,身着暗纹锦袍,面上带着一个打磨光滑的银质面具。
方才在卿音面前,粗俗慌乱的黑衣人,此时冰冷的像是一方机器,理都不理血流不止的伤口,直接跪在了面具人面前。
“主人,属下按照你的吩咐,去打探了那人身边的女子。”
黑衣人所说的女人,就是刚才他所挟持的卿音。
“他怎么样。”
面具人不甚在意,并没有问卿音如何。
反正他所关注的,可不是什么没用的女人,而是那个人,对今天的事,做出了何等的选择。
“回主子的话,一切正常,看上去并不在意那女子。”黑衣人默然回想方才的情况,只能这般回答。
面具下的眸子深沉了几分,像是危险的泥潭,只需一眼,便会万劫不复。
“他审视的清到还好,若是审不清,你直接处理了!”
面具人冷哼一声,目光落在黑衣人流血的腹部,示意他起来。
“属下明白。”
黑衣人从地上起来,甚至不曾去碰身上的伤口,就好像那穿透性的重伤,对他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
见主子转身离开,黑衣人紧随而上,继续像是冰冷的傀儡,汇报刚才的一切。
“按照您的吩咐,已掩人耳目的将高耀除去,并没有在那个人面前露出马脚,一切顺利。”
“回去之后,你隐匿一段时间,等需要你了,再出来。”
凉亭之后的柳林外,一辆低调的马车静侯在那里,面具人抬脚上了马车,示意前面的属下赶路。
马蹄踏起尘沙,留在之后的黑衣人目送马车远去,方消失在夜色之中。
高耀死了,但并不影响结果,回京队伍一如往常。
天刚蒙蒙亮,驿站中的队伍已经整装待发集结完毕。
昨天晚上没有睡好的卿音在这个时候,就显得格外困倦,甚至连那眼皮子下面,都出现了一圈青黑。
昨天晚上和楚御拌嘴两句后没多久,卿音就撑不下去了,睡到现在还是青舒把她叫起来的。
青舒为卿音洗漱完毕,看着铜镜中的她,一边为其梳妆打扮,一边劝告卿音要慢慢适应早起。
她说:“小姐,以后到了京城可就不能像现在这样赖床了,要是那王氏给你小鞋穿,就不好了。”
“唉,就算我什么都做好了,那姨娘也不会喜欢我的。”
卿音打了个哈欠,很没精神的不怎么在乎。
她称呼如今卿府的主母为姨娘,已经是代表卿音对这个王氏不干净的上位手段感到恶心。
“等咱们进了卿府啊!她要是敢在我面前作妖,看我怎么收拾她!”
想起卿音以前对自己说的,母亲在去世之前遭受了多大的罪,她便一阵嫉恶如仇。
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卿音挥了挥拳头,得意的一抬下巴,已经做好了面对的准备。
青舒见此,忍不住笑了笑。
只要自家小姐能懂得这宅院里的尔虞我诈,不会吃亏,那便是好的。
再不济,还有她这个“婢女”在!
“大小姐,楚少使他们已经准备好了,就差您了。”
房门被卿府管家敲响,里面的两人听到管家的声音,连忙对彼此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她们的动作是如此的同步,卿音忍不住露出了个甜甜的微笑,扭头冲门外喊道:
“知道了,我们这久下去!”
驿站早早的便为众人做好了路上的干粮,这天早上的早膳,卿音依旧是在马车里用膳的。
离京城越来越近,同条管道上,不少外地来的茶商米商无数,甚至还看到从西域贩卖来的新奇玩意儿。
卿音趴在马车的窗户上,好奇的打量着色彩斑斓的琉璃盏,发现这东西确实挺好看的。
“小姐可是想要?青舒给你买来。”
青舒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作势要下马车去。
卿音闻言,连忙拉住她的手腕,拒绝道:“算了,别去了。”
“这是为何?”
这倒是轮到青舒摸不着头脑了,她可是记得,自家小姐最喜欢这些新奇精巧的小东西了。
怎么如今就变了。
马车不停地往前面赶去,后面那个西域商贩越来越远,卿音掩饰住眼中的一点遗憾,解释道:
“这琉璃盏看上去无非是漂亮些,但论精巧,还是差远了。不上我之前珍藏的那套茶具,也就是西域不常见的小玩意儿罢了。”
“不过是些把玩的东西罢了,小姐你喜欢不就行了。”
青舒隐约猜到了卿音的意思,心中不免有些疼惜。
卿音摇摇头,态度很坚决。
在队伍不到二百米的远去,高耸巍峨的皇城城门出现在眼前,只是远远看去,都让人心生渺小之意。
过了这道城门,她将会沉入这繁华京城。
卿音说:“以后,我再也不会让他们猜出我的喜好意图。”
卿音的眼中,透露出了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恨意,只是隐藏的很深,其他人根本猜不出来。
倏然间,走在最前方的羽踪策马而去,率先赶到了城门。
令牌出手,守城士兵肃然而立,训练有素的士兵将过往百姓安插在官道两旁,静候锦衣卫少使与禁卫军统领而归。
外面传来不少百姓窃窃私语的声音,卿音伸出手指,轻轻挑起窗帘一角,向外看去。
京城繁华名扬东凌,金绡软玉遍地皆是,单是这美人才俊,都是数不胜数。
一路走来,卿音听到了不少书生淹街谈词论道,还有小贩吆喝,尽是一派太平无忧。
穿过南市适当,清净的府邸大街上队伍缓缓停了下来。
卿府管家向楚御道谢告别的言论,远远传入了卿音耳中。
“楚少使,一路走来承蒙少使关照,如今卿府与大人路途相反,便就此别过。”管家向楚御弯腰行礼。
随后,楚御的声音随之响起,“卿府既然到了,那便就此分别。”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卿音总觉得楚御在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视线是往马车这方向看过来的。
“大人若有空,卿府定前去拜谢。”
卿府管家打断了卿音的思索,楚御的目光仍落在前方。
他清冷的声音在这略显空旷的大街上格外明显。
“不用。”
语气凉凉的,像是带煞。
“回锦羽司。”
制止此时,管家幡然想起,锦羽司,可是锦衣卫的地盘。传闻进了哪的犯人有去无回,不起也得脱层皮。
刚对楚少使减少的恐惧,不由再次加深。
“那就恭送大人一路走好!”
锦衣卫的队伍离开,接受贪赃银饷的萧留也带着禁卫军离开。
临别前,萧留倒是亲自向卿音道了别。
别人以礼相待,卿音同样出了马车,向萧留俯身作揖,笑着道别。
卿府就在这条街上的第二道街口,红墙黑瓦,气派华贵,乃是当今刑部尚书卿正廷的居所。
“小姐,咱们道了。”
马车在卿府正门停下,管家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卿音睁开眼睛,没有出声,而是青舒先下了马车,出去了。
然而没一秒,青舒脸上带着止不住的怒气,回来道:
“小姐,果然不如您所料,这卿府简直欺人太甚,正门都为给您开。”
“正门未开,侧门开了?她这是当我是身份卑贱的私生子么?”
卿音轻嗤一声,低眉闲适的整理了一番身上的衣裙,外面管家还在请她下马车进府。
谁没没管他,只有青舒,握住了卿音的手,脸色不好看的说:
“您要进吗?”
“进,怎么不进。”
她笑了,“就算咱们在马车上待一天,里面也不会有人接的。”
卿音深吸一口气,拍了拍青舒的手,示意她扶自己出去。
外面明亮的光线照的卿音的眼睛很不舒服,眼前气派的写着卿府二字的巨大匾额明晃晃的映入她的眼底。
如青舒所说,卿府大门是紧闭的。
一般来说,像这种家教甚严的府邸,外出夫人老爷以及嫡亲子女外出远归,这家里的下人丫鬟理应在门前侯着。
卿音身为卿正廷遗失在外,好不容易找回的嫡亲小姐,可不该受眼前的待遇。
“管家,府邸大门未开,可是卿家的规矩?”卿音看向旁边额角流下两滴冷汗的管家。
“这……许是府里的不知小姐您回来的,所以忘了迎接?”
管家为难的解释着,只是这话,他自己说了都不信。
“所以我第一天进府,就要从小门进?”
卿音到底没给管家难堪,可说的这话足够让他尴尬不已。
毕竟,谁家都没有大门不开小门迎的规矩,那一般都是府里的下人小妾才走的。
“这……老奴这就去吩咐。”
管家受不住了,他没想到多年未回的大小姐,竟然有如此的压力。
他擦了一把冷汗,连忙从小门进去,看上去要去吩咐府里的下人出来迎接卿家大小姐。
但是这一去,就是小半个时辰的功夫也未见人影。
卿音脸色冷了下来,青舒更是阴沉的厉害。
还没有人敢如此对她们家小姐,这卿府的人,当真是该死!
“青舒,我们走。”
倏然,卿音嘴角勾起了笑意,她提起裙摆,绣鞋踩在白玉石阶上,一步一步走到了小门前。
朱红大门后,不少等着看好戏的奴仆等着卿音进来,不怀好意的窃窃私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