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屈辱验身

　　“宋岚！”她不知是喜极而泣，还是死里逃生后心有余悸，泪水落了下来。

　　宋岚一身黑色劲装，身材颀长，斗篷被大风吹的呼呼作响，几缕发丝垂落两颊，他脸上对苏朝阳的关心溢于言表。

　　“小姐，我来晚了，让你受惊。”他很是自责。

　　苏朝阳摇摇头，擦了擦脸上的泪珠，“你怎么会在这？我不是……”

　　她不是与他说清楚了，她必须要入宫，他值得更好的女子。

　　宋岚看着苏朝阳，她小脸苍白，眼中仍有着那股子倔强。她便是这样独一无二的女子，牵动他的心。天下也只独她一人，能如此让他魂牵梦萦。

　　他也早知，他们之间没可能。

　　“小姐。”宋岚喉咙干涩的疼，“我接受了京城的任职。”

　　“京城任职？”苏朝阳一怔。

　　宋岚看这不是说话的时候，长话短说解释了一遍。

　　原来就在苏朝阳离开家中，他也答应了去京城任禁卫军副统领的职位。他担心苏朝阳此去京城不太平，连夜追上苏朝阳的马车队伍。得知刀阎王要劫秀女马车，正好苏家有熟人在东洲，他带着人马及时赶到，这才救下苏朝阳。

　　“你不会是因为我……”苏朝阳顿了顿，没有往下说。

　　宋岚垂眸：“小姐，你一人在京城没有一个照应，老爷不能离开南唐，他们也希望你有人照顾。”

　　“是爹爹他们让你来的？”

　　“不，是我。”

　　苏朝阳对上那双盈满深情的双眸，她心中又多了几分自责，她已辜负了他。

　　宋岚不想苏朝阳为难，他岔开话题，走过去检查三名山匪的尸体。

　　他说道：“看不出端倪。”

　　“他们不是山匪？”

　　“也许是，也许不是。”宋岚用帕子擦了擦手，看来正如少爷说的，宫中有人不想小姐活着到京城。这事关环贵妃，还是事关苏家，还不好说。

　　苏朝阳说道：“他们是冲着我来的。他们的身份只能是山匪，只要我死在山匪手中，苏家届时只能找山匪要说法去。”

　　宋岚保证道：“小姐，请放心，我会护送你到京城。”

　　他话刚落音，外头来人，说道：“宋大人，所有山贼已经被制伏。”

　　两人走了出去，浓烈的血腥味冲击着苏朝阳的鼻腔。

　　她看到杨参将躺在血泊里，身上中了数箭，手里还紧紧握着剑。

　　愤怒和悲伤在她心中沸腾，她不由握紧拳头。

　　宋岚说道：“杨参将他……战斗到最后。”

　　苏朝阳走过去，将他的眼合上。

　　她眼眶再次湿润，泪水在眼中打转。

　　为首的刀阎王已经死了，剩下的小喽啰都是不知情的，只能押回去审问。

　　士兵们把车兵和杨参将的尸体弄到院里，苏朝阳站在院中，看着这一具具尸体。

　　她咬了咬牙，皇权的中心，远比她想的还要血腥和残忍。为了杀死她一人，要害死这么多人。人命在那些人眼中，不过是任人践踏的蝼蚁。

　　“小姐。”宋岚见苏朝阳如此，他想拍拍她的背，安抚她。但想到此时他们两人身份，已经不能如此，他的手又收了回去。

　　苏朝阳低喃着：“当我出破庙后，第一支箭朝我而来，紧接着飞箭全是在我这头，我就该明白了，他们想要的是我的命。到底是宫中有人不想我活，还是朝中有人不想苏家的女儿活着入宫？”

　　爹娘说得对，她把一切都想的太简单了。这还未入宫，便出了事，入宫后，还不知是怎样的炼狱在等着她。

　　她让自己冷静下来：“宋岚，帮我一个忙。”

　　“小姐你说。”

　　“这些人的尸体都运回去吧，他们的爹娘都在等着他们。”这是眼下她唯一能为他们做的。

　　宋岚听罢，招呼人过来，交代了几句。

　　地洞内藏身的秀女也陆续出来，看到尸首，她们无声垂泪。

　　为避免夜长梦多，宋岚稍作休整后，一行人出发往城里。

　　苏朝阳坐在马车内，宋岚架着马车，马车的帘子已经没了，宋岚可以见她蜷缩在角落，很是心疼，却又不知该如何安慰。

　　天蒙蒙亮，他们入了城。

　　宋岚将苏朝阳和其他秀女送到客栈，副参将听闻杨参将的事，派人去义庄取他们的骨灰。

　　管事姑姑和夏嬷嬷还有高公公见苏朝阳她们平安归来，忙让人请大夫来看。

　　纳兰茜从楼上跑下来：“苏姐姐。”

　　苏朝阳看向她，她眼睛都哭肿了，喉咙也沙哑。

　　“我就知你一定会回来。”纳兰茜泣不成声。

　　对于这个不过相识不久的人，竟如此关心她，苏朝阳不由柔声道：“莫哭了，我没事。”

　　夏嬷嬷和高公公相视一眼，把管事姑姑叫到一旁，几人不知商量了甚。

　　大夫过来一一给秀女把脉，确定几人伤势如何。

　　宋岚时不时瞥向苏朝阳，他担心她，却又不能表露出来。

　　管事姑姑过来让苏朝阳去沐浴休息，苏朝阳一看自己一身血污，她是该洗洗了。

　　纳兰茜本要跟苏朝阳一个房，被夏嬷嬷给劝走了。

　　苏朝阳看了宋岚一眼，微微点头，然后上楼回房沐浴。

　　沐浴出来，她将那一身沾满血的衣裳烧了。

　　火光跳跃在脸上，在她眸中燃烧着。

　　人命如草芥，她今儿个是切身体会到了。

　　是谁的黑手伸出了宫外，是为要她的命不惜一切？

　　这一觉，苏朝阳睡的不安稳，梦里是长姐着摔下城楼，她尖叫着问她：为何入宫的不是她！

　　由于路上出了岔子，还有诸多事宜处理，受伤的秀女送返回家，其他的秀女行程延后到明日再启程。

　　苏朝阳起身后，管事姑姑和夏嬷嬷来了。

　　苏朝阳看这氛围不对，不等她问，夏嬷嬷先说道：“小姐，这宫里头有宫里头的规矩。小姐昨夜落单，这究竟发生何事，也不是宋大人一口能判。”

　　“嬷嬷请说。”

　　“这身子要是破了，不能入宫。规矩小姐是知晓的，小姐必须得接受检查，否则传出去对小姐自个也不好。”

　　苏朝阳一颤，脸色泛白，合着昨夜夏嬷嬷他们就在商量这事。

　　她本是清白女子，却要屈辱验身以示清白。

　　看这架势，她不答应也得答应。

　　“我知道。”她几乎是咬着牙答应。

　　夏嬷嬷闻言，示意周若把婆子请进来。

　　苏朝阳躺到床上，双拳紧握，等待婆子的检查。

　　婆子检查好后，与夏嬷嬷她们道：“还是个大闺女。”

　　夏嬷嬷给了银子，打发她走人。

　　苏朝阳坐起身，夏嬷嬷说道：“小姐福气，能在山匪手下活命，保全自己，将来定是非凡，嬷嬷我就不打扰小姐休息了。”

　　房门关上，苏朝阳一拳锤在床上，浑然不觉的疼。

　　她更担心的是今日之举，会埋下祸根。

　　——

　　休息整顿好，翌日大早车队出城。

　　鉴于此次秀女差点落入山匪手中，东洲不敢怠慢，沿路派人护送。再加上有宋岚在，副参将也吃了一颗定心丸。

　　苏朝阳与宋岚见不上，也就到了落脚点，才能聊上几句。

　　宋岚告诉她，死去的秀女放在义庄，等她们家人来领。

　　车队如期到了京城，劫秀女的事，经过调查，最后断定刀阎王所为。宋岚立功，受伤和死去的秀女家人都得到了封赏。

　　马车在东直门前停下，秀女们可以在此跟自己家人话别。

　　苏朝阳下了马车，大老远便见爹爹牵着娘亲站在那头，哥哥苏慕凡一身红袍，更显玉树临风，他轻摇着扇子，一双招人魂的桃花眼在搜寻着马车。

　　前来送别的丫鬟小姐见了他，掩面羞涩而过。

　　“哥哥，爹爹，娘亲。”苏朝阳朝他们招手。

　　苏洵阳皱了皱眉，转眼苏朝阳已经到了他们跟前。

　　李淑媛得知女儿遭遇，不由哽咽：“如今见着你人没事，娘亲也算是放心了。”

　　“娘亲。”苏朝阳抱住李淑媛。

　　“还是这般没规矩。”苏洵阳语气虽严厉，但却带着宠溺。

　　苏慕凡在旁笑道：“咱们家婠婠可能耐了。”

　　李淑媛瞪了他一眼：“怎说话的，你妹妹才死里逃生。”

　　一句话引得几人神色严肃，苏慕凡找了个无人的僻静处说话。

　　苏朝阳对山匪一事的怀疑说与他们听，苏洵阳和李淑媛对苏朝阳此番入宫心中有想法。当年苏朝阳出生时，天降异象，有个和尚上门预言，他们担心一语成谶。

　　事到如今，且走一步算一步。

　　四人还未说够，时辰已到，苏苏朝阳只能与他们道别。

　　秀女们也都掩面流泪，一一上了马车，到秀女馆歇息。

　　应选前一夜，规矩森严，秀女们也相互不得见面。

　　纳兰茜想来找苏朝阳串门子，让管事姑姑给拦下了。

　　拂晓时分，秀女们陆续到永乐门。

　　宫门打开，领路的太监出来，秀女们五六人一排站着。

　　秀女跟着太监从旁门入朱雀门，往选秀大殿走去。

　　听闻这次选秀，由孝文皇太后和莲皇贵妃主持，皇帝也在。至于皇后，身子抱恙，无法出席。

　　一排排秀女进殿，出殿。

　　有人欢喜有人忧，选上的跟着宫女去储秀宫，落选的拿了赏银，被送回去。

　　苏朝阳站在庭院中，看着阴沉的天，犹如一方灰布，笼罩在这红墙朱瓦上，拨云不见日，叫人心头甚是压抑。

　　轮到她们这排了，五人依次入殿。

　　一一行礼报上自个的名字，家族所在，皇帝若是满意，留下牌子，若是不满意撂了牌子。这期间不能抬头看上边，否则便是不识尊卑，轻则罚板子，重则轰出宫。

　　苏朝阳最后一个报上名字，话落便感两道毫不掩饰的目光如利刃一般落在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