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李翠花烙的那些多放了一勺盐的咸饼子,老严家一家人都差点被齁死,每个人吃完饭后都捧着茶碗喝个不停。
粥熬得稀了,饼烙得咸了,老严家人又忍不住开始怀念卫蓁做的饭,那是真叫一个好吃啊!
想着想着,猪肉炖粉条的味道就丝丝缕缕地传入了这些人的鼻尖,勾得馋虫蠢蠢欲动。
陈婆子抓耳挠心地坐在炕上,不停地同严老爹数落卫蓁与严钊的不是。
“你说这俩人是不是不会过日子?哪有这样过日子的?手里稍微有点儿钱就大吃大喝,往后的日子该怎么过?”
“我看就他们俩花钱的速度,分家分到的那点儿钱用不了多久就空了!有那个买肉的钱,买点儿米面油粮屯着吃不好吗?等钱花完了,米面油粮也没有了,这日子该怎么过?”
严老爹被陈婆子唠叨地烦了,挑着眼皮说,“该怎么过就怎么过,人家小两口过日子,用得着你咸吃萝卜淡操心?要我看,三郎娶回来的这个媳妇虽然花钱有点大手大脚,但对三郎是真的体贴,晓得疼人,总比二郎媳妇那个赌鬼强!挣钱的本事没有,花钱的本事一绝,你有时间同二郎说说,让他管管他媳妇……”
被老两口私下里念叨的儿媳妇李翠花接连打了两三个喷嚏,顶着那一副鼻青脸肿的皮相问二郎。
“严二郎,今天这事儿你必须给我一个交代!我没啥爱好,不贪吃不贪穿,就是天冷了喜欢和婆子妇人们凑一块儿摸个纸牌,且不说之前我时常赢,就算我从没赢过,那也就是输了不到三十个铜板,你娘就这么打我?”
“我嫁给你有些年份,在这家里干了多少活儿,只要你不瞎就一定能看得见!就因为那几个铜板那点儿钱,你娘就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打我,是不是觉得我活了这么多年,可以不要脸了?”
严二郎正因为饼子太咸的事情闹情绪呢,听到自家婆娘叨逼个没完,气不打一处来,“你还好意思说?”
“三弟妹花钱是大手大脚,但那些钱都是吃到了肚子里,你闻闻这猪肉炖粉条,多香啊……三弟妹是这么照顾三弟的,你呢?嫁过来这么多年,你可体贴地给我开过一次小灶?”
“娘打你,那是因为你好赌!你能怪得了谁?你也少在那儿委屈,尝尝三弟妹做的饭,再尝尝你做的饭,同样的米同样的面,怎么人家做出来的就是越吃越香,你做出来的就让人无法下咽?”
“娘不是不讲理的人,她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教训你,还不是因为你做错了?如果你不去摸纸牌,做饭认真做,娘会数落你?”
二郎媳妇李翠花心态崩了,她白天挨了一顿打,还被恶婆婆罚得没晚饭吃,晚上憋不住了,同自家男人吐吐苦水讨讨安慰,没想到丁点儿安慰都没有讨到,反倒是又被数落了一通?
这日子能过得下去吗?
李翠花索性翻过身去,挪了老远,睡到炕的另一头,不再搭理严二郎,自个儿一边抹泪一边生闷气。
隔壁屋里,张桂花同严大郎刚刚进行完造人运动,正气喘吁吁地躺在炕上咬耳朵。
张桂花捏了捏严大郎的胳膊,闷声说,“大郎,咱要不也分家吧,在这个家里,咱俩干活儿最多,分到手的吃的却没有多少,我也想和三房一样吃肉。”
“我又不是不会洗衣做饭,分家之后,咱俩田地里头的活儿少了,我把家里家外收拾起来,等什么时候添个孩子,日子不就越过越好了吗?”
“咱娘嘴上说的公道,但实际上做出来的事儿却一点都不公平。之前是我干地头的活儿,二弟妹养猪,三弟妹洗衣做饭,比起养猪和洗衣做饭来,地头的活儿累了不知道多少倍,这不是欺负我吗?”
“现在三弟妹一家分出去了,二弟妹养猪做饭,看似揽了两个人的活儿,可是这两个人的活儿也没有我一个人的活儿多!咱俩分了家,需要种的地肯定就少了,挣下的钱也能自己留在手里,你什么时候想吃猪肉了,我也给你买!”
严大郎心疼自家婆娘,但脑子还算清楚,他劝说,“桂花,我知道种地累,可是你也得想想,种地也就是春种与秋收的时候忙,一年四个季,少说也有两个季六个月是闲着的,养猪和洗衣做饭却是日日功,哪天不做都不行……并不是你的活儿多,而是你的活儿都挤在一块儿了,只不过就累那么几天,余下的时间都是闲着。”
张桂花:“……”
她在严大郎的腰上拧了一把,“这些道理老娘心里会不明白吗?如果老娘心里不明白,那早就不干了!可我心里也憋屈,春种与秋收是真的累,关键是咱俩成亲这么多年,手里根本没攒下几个子儿,这日子就和白过了一样,屁都没有挣下。”
“大郎,原先咱不敢和爹娘提分家,现在有人当了出头鸟,爹娘也同意了,那就分了吧……你就算不为我考虑,也为指不定哪天就到的孩子考虑考虑,这样一年又一年地磨洋工磨过去,终归不是个过日子的办法。”
严大郎被张桂花说的有点心动,他困倦地打了一个哈欠,嘀咕道:“过两天再说,娘最近正在气头上,咱俩若是同她提这个事儿,肯定会被扒层皮。”
张桂花以为严大郎答应了,立马欣喜地点头,“那改天咱俩一起同爹娘说。”
达成共识的夫妻俩相拥着入睡了。
最东边那间小屋里,严苗苗饿得前胸贴后背,用被子蒙着头哭得梨花带雨。
严苗苗想不明白,“原先三哥那么好的一个人,怎么娶亲之后就变得六亲不认了?”
她现在一闭上眼睛,想到的就是严钊找她借钱时被她拒绝的模样,那眼神里的疏离太明显了,甚至于严苗苗不仅看到了疏离,还看到了失望。
一想到她最爱的三哥对她失望了,严苗苗的心就像被针扎成了筛子一样疼。
可严苗苗又忍不住想,如果她能取代了卫蓁,她三哥肯定还会那么疼她吧……只是这样有悖人伦,她也只能藏在心底想想,若是真要有期盼的话,那只能期盼将来她能嫁给一个同她三哥有七八分像的男人,如她三哥体谅卫蓁一样体谅她。
“三哥……”
严苗苗泣不成声,两行清泪负痴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