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知道,在昭陵国,朝廷命官若是为国身亡,尸身必会妥善运回京都面圣,经司礼监衡量功过后盖棺运回故乡,厚葬,追封谥号。
苏忠国如果真的为国捐躯,有路啸廷和那七万残兵在,就算再狼狈,也应该想办法将苏忠国的尸身运回京都的。
然而现在路啸廷没有派兵八百里加急回京奏明此事,也没有运回苏忠国的尸体,光凭苏问春空口白牙的胡说,谁会相信?
“令尊如今究竟身在何处,远烽郡为何失守,苏小姐可要想好了再回答!”周常安冷声提醒,既是警告,又是威胁。
苏问春想笑,喉咙发痒,低头咳嗽,竟咳出一口黑血来。
眼前一阵阵发黑,苏问春死咬着牙才没有晕过去。
她像被抛上岸的鱼,大口大口的吸着气,也许下一刻就会窒息而亡。
但,她还不能死!
苏问春狠狠地下舌头,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昭陵国雪瑞年七月初三,越西国大军压境,镇边将军路啸廷麾下十五万精兵打得只剩十万残军,军心涣散眼看无力抵抗,我爹苏忠国为了保护远烽郡百姓的安全,留存昭陵国的根基,率三万将士及郡内守军与敌军殊死搏斗,七月初十,城破!”
说到这里,苏问春的声音不自觉开始颤抖,但她没有停下,继续道:“我爹被敌军大将斩于马下,尸身分离!为震慑城中还想抵抗的将士,敌军当众将我爹的尸身粉碎……喂狗!!”
说出最后两个字,苏问春的眼睛变得血红,她的两只手紧握成拳,浑身青筋鼓胀,拼命克制着在胸腔翻涌的怒火。
死无葬身之地,在昭陵国是对一个人最恶毒的诅咒,而真的这样被杀死的人,只要还有一缕血脉传承于世,将会倾尽所有为其报仇雪恨。
苏问春是亲眼看见苏忠国是怎么死的,那群凶手的样子已经刻进了她的骨血里,只要她还有一口气在,都一定会找到那些人,将他们一个个活剐以祭慰父亲在天之灵。
“你说这话可有凭证?”
周常安问,眉头微微皱起,似乎在思忖苏问春这一番话的真实性,苏时寒坐在旁边却没有任何的情绪起伏,好像只是听见一个与他毫不相干的人的死讯。
苏问春无力再观察苏时寒的反应,只掀眸看着周常安:“大人想让我拿出什么凭证?”
是她爹被野狗分食吞下去的骨头,还是那一城在绝望中战死的几万将士的英灵?
就算她真的拿出这些东西,又有谁会信她?
这话听着有几分忤逆的味道,周常安眉头微拧,表情严肃:“本官是在问你话,你这是什么态度?”
大理寺的天牢,最不缺的就是硬骨头,反正再硬的骨头,敲碎了都一个样。
气氛陡然紧张起来,苏问春被怒火冲得发昏的头脑恢复一点理智,服软的回答:“臣女只身入京……没有凭证!”
“既无凭证,你要本官如何相信你说的话?”
此案关系重大,若是苏问春说的都是真的,贸然把她杀了,就是杀了忠烈之孤,日后怕是要被万人唾骂,若是假的,让苏问春苟活于世也是对幽冥之战数万亡灵的折辱。
周常安暗暗叹了口气,这个主审官,不好做啊!
正感叹着,苏时寒突兀的开口:“有个方法,或可一试!”
他的声音冷凝,透着股子嗜血的森寒,苏问春感觉好像有一股寒气渗入骨缝,冻得她浑身的汗毛都根根竖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