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母的话刚一落,众人脸上都是愤恨的神情,桑六娘的哥哥可是众人心目中的英雄。
当初被桑四郎救的几个卒长去桑家慰问,庞旭杰被桑六娘瞧中,这里面是有些挟恩图报的意思,但是庞旭杰若是不同意,人家桑家也不可能将桑六娘塞进来。
说起来,庞旭杰何尝不是想借此在上级那挂个好名?
桑六娘除了胖了点,哪里不好了?一瞧就知道人家家世好,不然也不能在艰苦的岁月养出一身白胖喜人的膘啊?而且听说桑家几个哥哥各个都是十里八乡的能人,昨个儿那嫁妆也是令人眼馋得紧,这庞家咋还嫌弃上了?
名、财都入了庞家,人却遭人嫌弃,说句不好听的,这不就是当女表子还立牌坊?
“庞大娘,你说这话可就不对了,”张保全气得握紧拳头从座位上站起来,高大壮硕的身体在雨天昏暗狭窄的屋子里,尤为地气势逼人,他粗声粗气道:“桑家妹子是庞卒长亲自去桑家求娶的,哪怕掺杂着桑厚卒长的救命之恩,那她也是你们家明媒正娶的媳妇儿,哪里是能休便能休的?咱夏国不兴这套,咱军队里更不允许将婚姻当儿戏!”
桑六娘眸子颤了颤,刚升起借此机会闹大离婚的念头彻底落空。
说来也怪,夏国有着五千年历史了,但是在两百年前突然从海外飘来了一群人,近千万百姓们规规矩矩的生活突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不仅生活水平就是一些理念也得到了提升,比如为了国家昌盛和安定,严格推行的一夫一妻制!
为了稳住士兵们保家卫国的心,他们的婚姻更是受到国家保护的,若不是男方犯了重大错误,或者男方自己提出来,这段婚姻不会无缘无故中断。
庞旭杰娶她是为了满足他步步高升的野心,他连小青梅都不要了,哪里会轻易同意离婚?
庞母嘴唇嗫嚅下,终于记起昨天儿子说的话来,哪怕她对这个儿媳妇不喜,为了儿子的前途,也得做个样子。她讪讪笑笑:“那个,我这不是被她压得疼慌神了吗?”
“哼,没有就好,”杜保全瞥了眼看热闹涌到屋檐底下的众人,也没有避讳地直接开口:“刚才桑家妹子去报了案,说她的嫁妆只剩下一张床了。昨个儿她嫁进来带的满满三辆马车的嫁妆,大家可都是看见了,这么多东西一晚上就没了,算得上大案子了。”
他的话刚落,众人皆吃惊地倒吸口气,这贼人忒大胆了,在六万兵力之下还敢犯案,还是在庞卒长家里,这是公然挑衅!大家日子过得都不容易,家家户户没个正儿八经的院墙,都是砍了竹子撒下点荆棘蔷薇围个栅栏,农家人讲究不多,就是屋门平时不到睡觉的时候都不关。虽然家里没啥值钱的东西,但一针一线都是花钱买的,谁都不希望被人光顾。
“张保全、杜保全、钱保全……你们一定要将贼人给捉住,不然大家都不放心!”
“对的,那贼人忒猖狂了,连桑家妹子的东西都惦记,这是不将咱军属放在眼里吗?逮到后一定要将他游街示众!”
“对,咱做人要有志气,哪能惦记别人的东西,不劳而获可耻!”
人们的思想觉悟也很高,说出来的话都是京都颁发到各个地方组织人学习的小红书上的语录。人们的觉悟提高了,凝聚力高,国家才能够发展壮大和昌盛。
庞母听着他们愤恨填膺的话,腰更疼了,她狠狠地瞪向桑六娘,可后者只用被雨水湿透打绺的黑发对着她。没想到昨天畏畏缩缩的女人,竟然是个闷不吭声暗地耍狠的。
知道今天没法善了,她长叹口气道:“你这孩子,昨个儿不是说屋子小,将东西都放到我屋子里了吗?今个儿醒了就忘了这事了吗?还麻烦六个保全亲自来过问?不知道阿杰人品的,还以为我们庞家是恶人,就贪你这点东西呢。”
桑六娘唇角带了抹嘲讽的笑意,庞家祖上也是出过状元的,一直自诩是书香门第,哪怕落魄的如同左邻右舍般为口吃食在地里劳作,他们依旧没有忘记骨子里的傲气,聘请的媳妇儿都是识字懂礼的。庞母出嫁前是个秀才的女儿,几十年过来了,经历的事情多了,心计也比村妇深上几许,头脑灵活,否则也不会成为以后被权贵们追捧的庞老太君!
“娘,我被小姑子推到桌子角撞破了头,还真的不记得这事了。”她身子抖了抖,声音很弱地说,“我在地上趴了一晚上,这会头还晕晕着,跟做梦似的。”
“瞧你这孩子说得啥话,你妹子多瘦弱的人,能推得动你?”庞母有些咬牙切齿,姑娘家的名声最重要的,若是被有心人传出去兰儿不敬嫂子,往后哪里有人敢上门提亲?
这事如何也不能认!
“你若是想换大房子就直说,又是说我这个做婆母的夺你嫁妆,又是磕到头赖你小姑子毁她名声。我活了这么把岁数了,眼瞎还没识清你的坏心,哎呦喂,老天爷呀,这新媳妇儿刚进家门就容不下她婆母和小姑子呐!”
她说着两行泪就哗哗地留下来,哽咽着用满是薄茧粗糙的手抹着脸,伤心得很,一点都看不出做作的痕迹。
大家看了一时竟是被她唬住,还真觉得是桑六娘自个儿折腾出来的事情,起码庞家一直同邻里相处的极好,而桑六娘确实在哥哥尸骨未寒时就嫁人了。
心性摆着呢,她们做得事情也不会差别太大吧?
桑六娘猛地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看向庞母,“娘,若是你们将我的嫁妆搬走的,搬回来就是,我能追究什么呢?可你左右推脱,非得要败坏我的名声,让我给哥哥抹黑吗?屋子里的痕迹我一点都没动,待会保全们去查看一番,谁对谁错一目了然!”
庞母攥着半旧帕子的手顿了顿,哭声未变,可是心里越发苦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