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嬷嬷在岳家几十年,是看着岳灵心长大的,岳灵心一个细微的眼神都逃不过李嬷嬷的眼睛,何况现在互相对视着,李嬷嬷一眼便瞧出岳灵心方才就一直醒着。
“娘娘你怎么……”李嬷嬷不明白,岳灵心为什么要假装昏迷不醒。可是方才岳灵心冲她摇头,李嬷嬷稍作联想,便恍然大悟。“你是有意支开碧水?”
岳灵心不置可否,没有血色的嘴唇和脸色一样苍白,其实她并不是假装晕倒,只是被扶上床之后没多久,她的意识就恢复过来,但是听到了碧水和李嬷嬷的谈话,便没有睁眼。
“是我太小看她了。”岳灵心忽然微微一叹。
“她?娘娘是说,碧水?”李嬷嬷一脸吃惊的表情,这几日相处,她倒觉得碧水是个不错的孩子,也看不出来有什么特别的心机。但是李嬷嬷更清楚,岳灵心之所以这么说,肯定是有她的道理。尤其是这些天来,她和碧水的相处更多,更容易看出一个人的本质。
可是岳灵心摇了摇头,嘴角露出一丝莫名的笑容。
这下李嬷嬷就彻底不明白,那个“她”若非碧水,又是谁?如果碧水没有问题,为何岳灵心又一定要避开她说话。
岳灵心却没有多做解释,只是望着天花板,陷入了沉思之中。
景云宫,一派安宁祥和。
方太医刚为祝玲珑看诊完,恭敬地向守在床边的江玹逸说道:“皇上不必担心,贵妃娘娘只是有些体虚,气血不足,老臣开个方子,每日照着方子按时服用便可安胎,也能让娘娘体态强健些。”
江玹逸点了点头,让多喜随太医下去拿方子。
“皇上,臣妾好怕,怕这肚子里的孩子会……”祝玲珑紧张地抓着江玹逸的手,眼圈红红的,泫然若泣。
江玹逸回握着她的手,柔声安慰道:“胡说什么呢?有朕在,你和孩子都不会有事。你就放心安胎,等咱们的孩子平安生下来,朕就找机会立你为皇后。”
“皇上……”祝玲珑一下子慌了,“这怎么可以?臣妾出身低微,不能为皇上分忧,只求能陪在皇上身边便好,哪有资格母仪天下?何况,皇后之位还有姐姐她……”
“那个心肠歹毒的女人,才是最没有资格做皇后的人,不必提她,反正过不了几日,她就什么都不是了。再说,母凭子贵的道理,亘古不变,你只要安心生下孩子,其他的朕会处理。”江玹逸摸了摸祝玲珑的头,露出宠溺的笑容。
祝玲珑身子虚弱,抓着江玹逸的手便睡着了。
忽然这时候外面传来了吵闹的声音。
江玹逸立马皱起眉头:“何人喧哗?”
“皇上,是清秋院的丫鬟碧水,在外面吵着要见皇上。”丫鬟在外头回应说。
“清秋院?”江玹逸眉头皱得更紧了。现在只要听到一丁点跟那个女人有关的消息,他就觉得心烦意乱,哪里还愿意见她的丫鬟,立马让人把碧水赶走。
侧立在旁的秦公公见状,弯腰说道:“皇上,老奴听见外面那丫头说,皇后娘娘好像病倒了。”话也不多,只是小心地瞅着江玹逸的反应。
“她现在当然要装病,来博取同情。”江玹逸不以为意。
秦海脱口说道:“若是对皇上,似乎没这个必要。”
——江玹逸又几时在意过她是否生病,几时真的同情过她?
不愧是跟随江玹逸多年的人,一句话就戳中了江玹逸的痛处。
“秦海,你现在说话是越发大胆了!”江玹逸面色一沉,说不出是因为理亏而生气,还是秦海的大胆行为激怒了他。
反正秦海看得出来,江玹逸是真生气了。他赶紧跪下来,连声说道:“奴才不敢。奴才一时失言,请皇上责罚!”
江玹逸虽然生气,可秦海那句话仍是像刺一样扎在他心口上,不拔出来就不舒服。或许,解铃还需系令人。莫不如听听那丫鬟到底要说什么,可能岳灵心是真的病了呢?
江玹逸不想吵醒刚刚睡着的祝玲珑,于是想起身出去。谁知祝玲珑紧紧抓着他的手,睡梦中轻声呓语,看起来睡得很不安宁的样子。江玹逸犹豫了一下,对秦海说道:“你去问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是。”秦海忙不迭退出去,一眼便瞧见祝玲珑在门外哭诉。他疾步走上前去,斥道:“这丫头,哭什么呢?有话好好说,别惊扰了里面那位,否则皇上真得把你赶出去。”
碧水赶紧止住哭声,抽泣着说:“秦公公,你帮帮我家娘娘吧,娘娘、娘娘她高烧不起,太医院一个人也没有,奴婢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只能来求皇上……”
“怎么会这样呢?你等着,我去回禀皇上。”秦公公说完,急忙回殿里去,跟江玹逸说明了情况。看碧水那神情,不像是有假。
江玹逸听罢,眉心拧成一个疙瘩,“早不病晚不病,偏偏在这个时候。去,让方太医现在就到清秋院瞧瞧,朕不许她现在出事!还要她亲耳听着,朕是如何废了她的后位,亲眼看着,岳家因她而衰败。”
秦公公不敢耽搁,连忙去叫了方太医,一同前往清秋院。
这会儿岳灵心正昏睡着,只有李嬷嬷在旁边守着。方太医为岳灵心把脉时,便能感觉到她浑身烫得厉害,难怪会昏迷不醒。
“娘娘原本根基好,只是近来新伤旧创齐发,又遇事心中郁结难以排解,一时急火攻心,才高烧晕倒,我开两副方子,先给娘娘退烧,再用补品好好补补身子,应该就没事了。”
方太医去写药方,秦海这边还守在岳灵心床前,安慰李嬷嬷不要太过忧虑。
“其实皇上心里还是关心娘娘的,嘴上说得决绝,可一听到娘娘出事,还不是马上就……”
“秦公公,你不用说了,这些年,皇上是怎么对待皇后娘娘的,你我不都清楚吗?只可怜我家娘娘一片痴心,却错爱一个负心人,这辈子都要被困在这深宫大院中,孤苦伶仃的,便是一个陌生人看了,也会觉得于心不忍,何况一日夫妻百日恩!皇上就那么恨得下心来,对娘娘下这么重的手,若非娘娘早已对皇上死心,只怕是要被伤得更重。”李嬷嬷说着摸了摸胸口。
如果是在以前,江玹逸的所作所为,伤的不止是岳灵心的身体,还有她的心。只是被伤过太多次以后,岳灵心终于从疼痛中明白,有些人是永远也无法强求的。
“李嬷嬷,你怎么能说这么大逆不道的话?皇上心里又何尝不苦,他只是还不明白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才会……”
“好了,秦公公,方才方太医说了,娘娘需要静养。如今那祝贵妃也怀有身孕,皇上在床边守着,相信景云宫更需要人手,你还是先回去陪着皇上吧。这清秋院啊,还是像从前一样安静点好。”
李嬷嬷刚才还挺温和,这时候却对秦公公冷言冷语地下了逐客令。秦公公无法,知道这种情况下随便说两句话也不可能缓和皇上和皇后之间的关系,便道先行告退,回去向皇上复命。
临走前,秦公公回首说了一声:“近日姜统领飞鸽传书,说他快要回朝了。虽然是去执行皇上的密令,但老奴知道娘娘一直很担心他,所以通告一声。”说完,秦海就走了。
岳灵心的手指微微一颤。
李嬷嬷也没看他,只是握着岳灵心的手,轻轻地拍了拍。
只有李嬷嬷知道。岳灵心的心再也经不起动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