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天,娃娃的脸,才刚万里无云,日光杲杲,骤然间便疾风乍起,云浪翻涌,落下豆大的雨水来。
清琢跪倒在雨中,瘦削的双肩微颤,身躯却挺得笔直。
沉沉雨幕中,那双眼睛出奇地清亮,睁得极大,生怕错过些什么似的,透出股子难以言喻的倔强。
“姑娘,”陈国忠终是于心不忍,“陛下他是不会见您的,您还是回去吧……”
一语未了,清琢便已扯着粗哑的嗓子扬声道:“钟簌的孩子是我害没的,还请陛下秉公办理。”
额头重重地磕在了白玉石阶上,殷红鲜血自磕破的皮肉中再度淌下,掺杂雨水,带着骇人的浓重血腥味儿。
陈国忠叹了一口气,劝慰的话语尚未出口,便已被开门声响止住了。
“吱呀——”
霎时间,周遭骤然静默下来。
三日前,钟妃从清琢的寝殿出来,回去后便腹痛不止,因为救治不及时,帝王的第一位皇子没能有机会出生。
人人都认定了是清琢下的手,甚至清琢自己也承认了,可偏偏,苏枕不信。
他非但不信,还将那些请旨上奏的一众大臣强制幽禁在了府邸,逼得好些官员纷纷辞官,活脱脱一个昏君所为。
“清琢,你再说一遍?”
他立在殿前,眼底是遮掩不住的乌青,形容萎靡,往昔意气风发的帝王,此刻颓意尽显。
“钟妃的孩子是我……苏枕,你放开我!”
苏枕冲进雨中,一把拽起她来,朝那些跟随而来的使女内侍大斥:“退下!”
“清琢,你一定要逼朕吗?!”
蓦地,只剩下他二人,苏枕终于爆发,将这些日子以来所独自承受的一切,悉数爆发。
清琢嗤笑:“苏枕,当初是你说,只要我杀了段明安,你就会放我离开的。”
“清琢又如何逼得皇上?分明,是皇上言而无信在先!”
声声质问,句句戳心。
他何尝不想放她离开?
可她为他做了十多年的利刃,向来只知为他出生入死,如今只因一个段明安,她便冒出了离开的想法。
段明安虽死,可清琢,却也走不得。
苏枕不顾清琢孱弱的身躯,拉着她,便朝城墙高处而去,两人顶着滂沱大雨,一路来到了宫门前的城墙上。
那里,此刻正高悬着段明安的尸身。
数日的风吹日晒,那具尸体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腐朽味道,连面目也模糊难辨。
清琢脚下不自觉地一动,却又迅速收回。
这一细微末节,准确无误地被苏枕纳入了眼中。
果然!
他不过将她放在段明安身边潜伏半年,她便已生了异心。
心底燃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情绪,像是烈火灼心,滚烫得他整个人都难受至极。
“清琢,你别忘了,当日他的性命,可是你亲手取下的。”苏枕附在她耳畔,状似呢喃,“朕不管你对他如何深情意重,他已经死了,你便永无同他在一起的可能。”
说着,人已俯身下来,将清琢逼至墙沿,退无可退,一扯她的单薄衣襟,露出馨软香肩。
清琢心“咯噔”一沉,尚未开口,便已被苏枕的话语抢了先机。
他道:“除非你成了弃子,否则,你想离开,便是妄念。”
一向,只有他舍弃旁人,何曾有人先对他请求离开的?
他不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