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颠簸,纱帘摇曳。
沈梦言骤然感觉到心头一阵撕裂的疼痛。
眼前原本沉寂许久的黑暗突然透出一丝光亮。
打了个激灵,沈梦言的意识居然清醒了过来。大脑清澈无比,感官竟更胜从前。
这是怎么回事?自己不是死了吗?怎么会躺在这里?
沈梦言想要动一动,却发现浑身无力,骨头如散架了一般,她挣扎着想要看清楚这里的一切,就在这时,有人轻轻掀开帘子,小心翼翼地探进脑袋。
“姑娘,姑娘醒了,姑娘没事了。”看着榻上的人睫毛微微颤动,小丫头激动不已,欣喜地握住了她的手。
素竹?
是你吗?素竹!
可眼皮似有千斤重,怎么也睁不开。
“素竹……”沈梦言发出呢喃,声音几乎细不可闻。
“在……姑娘,素竹在这呢,您这病了好几天,可是吓坏素竹了!”素竹俯下身子,将她亲亲搂入怀中。
周身传来的触感温热而柔软,是那么真实。
鼻尖骤然一酸,一滴清泪自然而然地顺着眼角滑落开来。
可是,这怎么可能……
素竹,从小陪伴自己长大的丫头,在随自己回到沈家不到半年就意外坠湖。而自己明明被剜了心头之血,也早已命归黄泉……
“姑娘,你怎么哭了。”见她气息不稳,梦中流泪,素竹又一下子紧张起来。
“你这丫头,风寒哪有这么快好的,姑娘发烧说胡话呢!颠簸一个来月,咱们姑娘这身体哪里受得了。得好生吃药调养才行。姑娘素来怕苦,快把蜜饯准备好。”
沈梦言心中一惊。
秦氏!
秦氏的声音,慈祥亲切,透着无限的关爱。可沈梦言怎么也没有想到,正是这个从小便陪伴在她身边对她贴心照顾的人,亲手将她嫡亲的七妹沈梦曦引荐给了李承瑾。
温热的汤药,以柳木为柴,文火隔水炖煮,这是秦妈多年的习惯。
是药三分毒,她说这样能更好地祛除汤药的里毒。
可是今日这药里,却隐约透着一丝辛辣的气息。
就是这丝辛辣的气息,虽不要人性命,却让她在祖母面前口不能言,嘴不能辩。白白被泼了一身脏水,从此成了沈家上下众人指责的“灾星”。
当年的自己,如何都想不通,怎么会登时变成那样。
原来,秦妈早就是父亲继室孟氏养在自己身边的一条毒蛇。
沈梦言骤然睁开了双眼,明亮的眼眸似两柄冰冷的利剑,直勾勾盯向秦妈,带着无限的寒冷。
秦妈被她这么一盯,浑身的汗毛似一下子立了起来,不禁打了个冷颤,浑身都不自在。
不由得心虚自问:难不成这个死丫头发现什么了?
虽说沈家是杏林世家,嫡长子世代承袭药王头衔,姑娘们虽没有仔细学过,但都略懂寻医问药之术。可自从夫人去世之后,五姑娘一直寄养在临安府的英国公家中,黄白之术不曾学过皮毛,怎么能察觉出这汤药中有异样?
秦妈转念一想,许是这几日发烧烧糊涂了,才如此这般。
于是松了一口气,端着汤药走了过去。
“姑娘,你可算是清醒了。这几天吓坏素竹了!”说着,素竹眼圈一红,竟流下眼泪来。
素竹的泪水滑落在沈梦言的手臂上,还带着一丝温热。
稚嫩的脸庞,轻柔的声音,温暖的触觉,沈梦言好像一下子回到了十六年前。
不,不是好像。
沈梦言本能地环顾四周,高大的马车宽敞舒适,身下铺就的锦锻精美而柔软。
这哪里是好像,分明就是真实存在。
“姑娘,你怎么了!”见沈梦言有些发愣,素竹急切与担忧登时布满脸颊。
还不等沈梦言张嘴,秦妈抢先道,“估摸是梦魇着了,把这幅汤药喝下去,发发汗,就彻底好了。”
沈梦言回转眼眸,阴鸷的目光,直直盯向秦妈。
秦妈被她的眼神吓住了,手中端着滚烫的汤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手掌捧着碗底太久,已经被烫得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