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之人,正是一直被她们无视,或者轻视忽视的曹文逸。
此时的曹文逸神情忽变,不再是那种一直点头哈腰唯唯诺诺的样子,仿佛有种大义凛然的男子气概,大家不异而同的把目光都转移到了他的身上。
曹文逸淡淡问道:“请问岳母大人,您这是要行使哪一家的家法?”
“当然是林家家法。”
“莫非你认为,林家家法大过我们曹家不成?”曹文逸冷冷说道,“林巧灵现成已经是我曹家的人,你要对她行使家法,有问过我的同意吗?莫说她没有犯错,即使她犯错也轮不到你们林家来糟贱!”
曹文逸的气势突变,所有人都给震住了。
而且他说话有理有据,完全不像他平日里那种唯唯诺诺任人欺负的懦弱样子,简直是颠覆所有人的认知。
过了好一会儿,王氏才从震惊中回醒过来,毕竟她也是坐惯主位的人,重新镇定说道:“她是从我林家出来的人,就得守我林家的规矩,而且现在是在林家,怎能由得她胡来。”
只要抓住这一条,国法在这里她也不怕。
曹文逸冷冷说道:“那好,请问她犯何过错,使得岳母大人要动用家法?”
王氏还未回答,赵姨娘已抢先说道:“你刚才没有听到吗, 她目无尊长,以下犯上。”
王氏正要点头,曹文逸突然冷喝一声,“这里轮不到你说话!”
赵姨娘一愣,没想到曹文逸竟然敢对她斥喝,可是看他的表情,差点真给镇住,只能委屈的看向王氏,以为自己哪里说错了。
王氏点了点头,她才重新说道:“你凭什么对我吆喝,巧灵也只不过是姨娘生养的,我也是姨娘,说到底我也是你们的长辈,我不求你们敬重,但也不能这么轻贱吧。难道这就是你们官宦人家教出来的人?”
曹文逸冷哼一声。“就凭巧灵姓林,你姓赵。”
“夫人,你看……”
王氏摆了一下手,赵姨娘只能把话憋住。
曹文逸冷冷说道:“我再说得不客气点,巧灵是主子,你是奴才。何为以下犯上,你作为下人,却诬告主子,这才是以下犯上。”
这话一出,就连林巧灵都有些震惊。
只听曹文逸继续说道:“我敬重你一下,叫你一声赵姨娘,但你也要了解自己的身份。从巧灵那里论,你的确是我们的长辈,所以我尊敬你一声‘姨娘’,但你心里要明白,自己的位置。你只不过是比下人高级一点的下人而已。”
“够了,打狗还需看主人。”林太太王氏爆喝一声,脸色铁青。
“岳母大人,小婿正在教她,何为主人。”曹文逸弓身下,但看不出多少恭敬。“根据大宋律法,伺妾买卖不为过。如若某日岳父大人不悦了,完全可以把她轰出家门。”
此话一出,再次颠覆大家的认知。
此时林巧灵才明白,原来妾室的地位这么低,看来古代的小三也不好做啊。
她突然想起,在《红楼梦》中有一段王熙凤教训赵姨娘的戏,就是因为赵姨娘骂自己的儿子被王熙凤听见了。本来还以为是王熙凤霸道,现在看来,不单是这样。
其实,这也不怪他们震惊,林家毕竟是商贾出身,以利益为重,阶级分界不是那么严重。不像曹家是官宦世家,等级森严,一行一言都遵从朝庭制度,一举一动都效仿古法礼仪。
曹文逸虽然落魄,但毕竟是世家出身,祖上还做到过三品大员侍郎官,他对这些熟悉也很正常。
林太太王氏一阵冷笑,“真是没看出来呀,原来你深藏不露,我真是小看你了。”
“岳母大人,谬赞了。”曹文逸又行一礼,“小婿我一定努力,争取早日入您老法眼。”
王氏冷冷说道:“岳母二字,我可不敢当。您这样的贤婿我哪里高攀得起啊。”
“客气,客气。”
曹文逸客气一声,竟然坦然接受下来,好像没听懂王氏话中的意思一样。
王氏恨得牙根直痒,可就是拿曹文逸没有办法,他看起来人畜无害,可是他越软弱客气就越让人害怕,冷不丁就从哪里冒出一句大宋律法出来。听说,这小子就是把林巧灵告到公堂上的人。他这是讲无赖也行,讲道理也可,这才是最可怕的。
拿曹文逸没办法,王氏便又重新转到林巧灵身上来:“林巧灵虽然算不得以下犯上,但她不敬长辈,目无尊长之责还是难以逃脱。”
“何为尊?”曹文逸冷冷问道。
王氏心中又一凛,停了停,淡淡说道:“你还有话说?”
曹文逸桀然道:“我当然有话说,您说她目无尊长,不敬长辈,这罪名从何而来?”
刚才连林巧灵自己都默认了,难道又还能说出道理来?
“莫非你前面没听清楚,还要我再说一遍?”
曹文逸道:“我就是因为听得清楚,才有此疑问。”
王氏脸色再次一变,冷冷说道:“她既然是第一次回门,礼应先到正堂,拜祭长上。即使其它事耽搁,她也应该先放下。有下人们讨赏,她也可以领到正堂上来。而我在这里等她半日,她却迟迟未来,还是我差人去请了才过来,这不是目无尊长又是什么?”
这一点,也正是林巧灵疏忽的一点。王氏正是抓住这一点,才变得理直气壮起来。
这一条礼法,放在整个大宋也行得通。
可是这种礼法,放在和睦家庭中,也很少人较真,也最容易让人疏忽。所以较真起来,她还真有理。
林巧灵心中,也暗暗替曹文逸担心起来,反而忘记了自己才是这个事情的主角。
正当她要开口辩解时,曹文逸优雅的摆了一个手势,把她阻止住。看见曹文逸一副从容的样子,她心里放心不少,她相信他肯定能够轻松应对。
不知何时起,她忽然开始信任他。
只听曹文逸从容说道:“请问岳父大人在哪里?”
“他病了,躺在床上。”
“既然岳父大人不在此处,又何来拜祭一说?”曹文逸反问一声。“若要遵从礼法,礼应由岳父大人带来此处、或者祠堂,才能开起拜祭礼仪。然而岳父大人不在,拜祭又谈何说起?”
“难道我不能代替吗?”王氏问道。
看到王氏的声音大了,连赵姨娘也重新胆大起来,这时也插话说道:“老爷卧病在床,这事自然是由主母代劳。”
曹文逸淡淡看了她们一眼,侃侃说道:“刚才你们说到尊,以何为尊?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这便是尊。岳父大人卧病,可以由主母主持,可是,岳父手上还有两位兄长,大伯父还是林家主事之人。这拜祭之事,自然是由大伯父主持,岂可越俎代庖。”
讲到法度礼仪,他们这些人又怎能辩得过世家出身的曹文逸呢。
王氏气得脸色发胀,可愣是无话应对。本想以拜祭的事刁难一下,这个想法也只能落空。至于家法,更是没有理由再请了。
大厅外,还有一些下人在暗中偷看,她的脸面几乎给丢尽了。
曹文逸彬彬有礼,躬请一下:“若是岳母大人没有其它事的话,小婿想去拜见一下岳父大人。”
王氏还在气闷中,根本说不出话来。
不等王氏回答,现文逸悄悄碰了下林巧灵,低声说道:“你在前面带路。”
林巧灵也是刚反应过来,连忙领着曹文逸退出大厅。
就在这时,赵姨娘悄悄在王氏耳旁说了一句,王氏脸色忽变,突然冷喝一声:“等一下!”
林巧灵二人身形顿了顿,扭头看向王氏,曹文逸淡淡问道:“请问岳母大人,您把我们唤回,还有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