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锦鲤池

　　天色渐渐亮了起来。

　　寺庙里开始了忙碌的早晨。

　　庄严的正殿里，烟火缭绕，主持空尘大师正带着僧人们做法事。

　　大殿正中的蒲团上，一名老妇跪在佛祖面前，拈着佛珠冥思祷告。大殿外，以一位长相娟秀的中年贵妇为首，还有乌怏怏一行人静悄悄地候着。

　　法事完毕，中年贵妃赶紧迎上去，搀扶着老妇走出大殿，一边细声宽慰：“逝者已矣，太后娘娘万勿太过悲痛。”

　　说着，有意看了一眼跟在身边的妙龄女子。

　　妙龄女子会意地接话：“是呀，太后娘娘，忧思伤身，您身子骨本就不好，还需好好调养，万万不能有太大的情绪波动。臣女和皇贵妃娘娘陪着您去锦鲤池走走，散散心吧。”

　　“你们二人有心了。”太后微微笑了一下，眉眼之间的神思却仍是郁结不开。

　　柳皇贵妃赶紧陪着笑：“妙音这孩子，就是孝顺，常听纪相夸赞他这个孙女。再说她小小年纪，就能拜入妙手神医汪正元的手底下当关门弟子，可真是不一般，就连太子都赞不绝口呢！这次有她陪着太后出巡，臣妾也安心多了！”

　　太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对那妙龄女子露出赞许的神色：“纪相乃我天泉的中流砥柱，纪尚书也是国之栋梁，到了孙辈，也能有如此造诣，纪氏一门后继有人啊！”

　　说话间，一行人已经走到了后院。

　　“承蒙太后娘娘和皇贵妃信任，召见臣女陪伴出行，臣女定当竭尽所能，不给爷爷和父亲丢脸，更不会让太后娘娘和皇贵妃失望！”纪妙音用词谦恭，语气里却透着满满的自信。

　　太后脸上的笑意却是转瞬即逝。她望向锦鲤池水面，春末夏初的荷叶尚未完全舒展，一如她眉心郁结的哀思。

　　无人注意到，锦鲤池中，一小截露出水面的芦苇管就掩映在荷叶之间。

　　水池底下，纪泠音听到了人声，倏地张开眼，摸索着从怀里取出一个油纸包。

　　几尾锦鲤游过水面，带起一串串涟漪。

　　太后驻足在水池边，微微叹息：“纪家世代忠良，哀家自然信任，否则，当年也不会同意先皇后立下孝懿皇太子和当时的纪家大小姐纪宛云之女的婚约。说起来现今的纪家大小姐，就是你的长姐吧？如果当初你长姐没有突发恶疾，而是顺利嫁给了先太子，也许……”

　　纪妙音脸色一变，忙不迭在太后身边跪下请罪：“太后娘娘恕罪！当年之事，爷爷也一直心怀愧疚，觉得辜负了太后娘娘的心意。长姐跟家里的关系向来不好，也从未提过她有恶疾，平日见她也是身体硬朗，不知道怎么偏偏就在那时候犯了病……”

　　太后脸上掠过哀思。

　　皇贵妃冷哼了一声：“那个纪泠音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本宫还听说，她就是不想嫁给先太子守活寡，才故意装病……”

　　太后冷冷地瞥了皇贵妃一眼。

　　皇贵妃赶紧止住话头。

　　“这坊间的传言，较不得真。”太后的随从福公公适时开口化解，“那纪家大小姐不是因为这场恶疾，瞎了吗？这总不会有假。”

　　皇贵妃尴尬地笑道：“不管那个纪家大小姐如何，纪家其他人对太后那是忠心耿耿。臣妾只是觉得，可别因为她一个人，牵连了整个纪家的名声！”

　　“罢了，一切都是天意，怨不得人。”太后释怀地摆了摆手，示意纪妙音起身。

　　这边话音刚落，随侍的小太监忽然惊奇地指着前面：“那是什么？”

　　众人不解地看向他手指的方向，只见偌大的锦鲤池中，不知为何卷起了一个漩涡，渐渐地，漩涡中心托着什么东西浮上了水面！

　　竟然是一具“女尸”！

　　“死人啦！”

　　胆小的丫鬟吓得尖叫起来。

　　侍卫立马冲到水池边查看情况，却发现了异样，竟指着水池惊讶地大喊起来：“锦鲤！好多锦鲤！”

　　水池中，数百条锦鲤正围绕在“女尸”身边，那水中的漩涡竟是这些锦鲤同时摆动身体掀起的波澜！

　　与此同时，还有更多的锦鲤从四面八方涌来，不断地在“女尸”身旁聚集，金色、银色、红色在水面交织，相得益彰，宛若传说中仙女用云霞织成的锦缎坠落凡间。

　　“女尸”便是被里三层外三层的锦鲤簇拥着，才会漂浮在水面上！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啧啧称奇。

　　就连纪妙音也忍不住探头往水池里看了一眼，但这一看，却吓得她心底“咯噔”一下。

　　“纪泠音？”

　　她小声嘀咕，似乎还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直到身边的丫鬟琉秀哆哆嗦嗦地扯了一下她的袖子，颤颤巍巍地问，这不是家里那个刚嫁人的瞎子吗，纪妙音这才确认，水池里的人当真是纪泠音！

　　纪家大小姐浮尸锦鲤池，惊吓太后和皇贵妃，这是要惹来怎样的祸端？

　　这野种，死了还要连累纪家！

　　不行！

　　纪妙音咬了咬牙，暗自在掌心里运气，凝聚起一团火球向水池里的纪泠音击打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