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小姐——”
大殿上传来宫沐宸嘶哑的声音,或许是连他自己都不曾发觉的过度紧张。
众人只看那银丝泛着冷光,仿佛只要稍一触碰便会被割得肉骨分离。莎萝冷笑,千万不能小瞧他们云疆的东西,除了脑子,武功也自然是不能少的,若是这女子出了什么意外,只说是自取其辱!
她呆愣在原地,什么都没有想,现在的脑海像是一汪过于平静的海洋,下一秒,就会翻起惊涛骇浪。
薛嫣下意识抬起手掌挡住自己的脸,连连后退,却猛然跌入一个宽广怀抱,将她整个人都紧紧护住。
银丝与铁器相缠绕的声音刺耳,接连几个转身,才堪堪躲过那银丝的桎悎。她在惊魂未定之际,小心翼翼地抬起眼,入目的是男人坚毅的侧脸,下巴近乎完美的弧度。
孟夜桥。
那紧揽住自己腰身的手,却是一秒钟都没有放松过。隔着一层衣服,甚至能感受到他的手掌温度。
银丝轻细,而那人的身形却比银丝游转还要快,即使怀中还抱着一个人,动作也不显迟疑。衣角带着劲风向上撩起一截,不知又牵动了谁的心。
直至孟夜桥将银丝缠在银亮剑身上,九曲玲珑扣瓦解成几个零件,所有人才如梦初醒一般,赞溢之词不绝于耳。
“不愧是凌王,当真是后起之秀,看这气势武功,丝毫不输于他的父亲。”
“有勇有谋,当为我楚陵之福啊……”
“幸好,幸好有凌王在此,才不至于为外国所欺辱,几个皇子应当向凌王请教。”
……
孟夜桥薄唇微抿,丝毫没有因为夸奖的话露出笑意,将怀中女人稳当放下,长剑回鞘。这才看向主座之人,可余光微闪,又不知是在看谁。
清楚的发觉有一道目光过来,可当薛嫣抬头一看,却见上座皆神色自然。又听到孟夜桥的声音传来,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京城周边有贼寇混进,臣领兵清理,不能按时赶上皇上的寿宴,望责罚!”
此番话占尽道理,再加上之前救了薛嫣,皇帝的任何责备在此时说来也只是显得不近人情。6
可却没有料想中的原谅,皇帝只是看着孟夜桥微微出神,直至旁边皇后碰了胳臂一下,才犹如梦醒一般反应过来,颜面微失。
皇后狭长眼眸一勾,涂抹精致的脸庞仿佛是一张面具,当她看到皇帝的失神时,额上有显而易见被压下去的恼怒,连着面具也隐隐有些暗动。
他又想起那个女人了,都过去这么多年,看着与她长得有几分像的儿子竟然也会失神!
可是再想又有什么用,那个人终究还是死了,而且,还是死在她的手上。
“既救薛丫头一命,又将贼寇清理,凌王何罪之有?”皇帝大手一挥,“来人,赏黄金千两,月白锦缎二十匹。”
“谢皇上。”孟夜桥行礼,再次看向莎萝道,“楚陵却是人杰地灵,一个小小的玲珑扣也只是太过简单懒得去解自己,还请使者不要多想。”
莎萝早就被孟夜桥的魅力所折,又听此言,连笑着答应,可是眼前那人突然身形一动,已然来到了自己身边。
“啊——”
一声惨烈叫声响起,骨头脆响间,莎萝的手腕已经被孟夜桥折断。
“你楚陵什么意思,竟然连使臣都敢欺负!是不是又以为太平日子久了,想兴兵打仗不是?”一直静默的男子扶住莎萝,厉声质问。
“本王既然是楚陵国的人,自然要护住身边的人。即使一个小小的把戏,都不允许有任何闪失!”孟夜桥的话直接指向银丝差点儿伤了薛嫣一事,语气沉沉若暴雨将落之前的阴天。
使臣一噎,瞪了莎萝一眼。莎萝只感觉痛楚由手腕一点点扩散,怎么都止不住。她咬牙道,“要怪也只是她太弱,不然,又怎么会给我机会。”
“呵。”孟夜桥冷笑一声,刹那间,有力的长臂一身,修长右手成爪状以极快的速度摄向莎萝的咽喉。气势与实力的压迫,完全不让莎萝有挣扎的机会。
“那,现在也就是不是同样用那句话。只是你太弱了。”
这一幕看的众人是心惊胆颤,凌王也实在是太胆大了,早知道使臣就代表了一个国家。此番莎萝回不去的话,其后果不堪设想。
太子半噙着笑意,眼神有意无意的瞅向这边。杯盏轻晃,俨然一副局外人的样子。
“凌王这是在做什么,好好的寿宴才刚开始,可不能又有什么风波。”见场面恶劣,皇后赶紧出来打圆场,虚假笑容中有什么一闪而逝的厌恶。
没想到孟夜桥会如此容不得莎萝,接到皇后的眼色,薛嫣后退一步道,“还请凌王饶过使者,两国之间,不斩来使。况且为了这天下太平,忍一时之快也未尝不可。”
孟夜桥复杂地看了薛嫣一眼,直接大步走了下去。
袖子下的纤指紧紧握着,心中仿佛是利器划过一般,猝然刺痛。薛嫣知道他是在为自己出头,可是孟夜桥,对不起……
“来人,快带使者下去休息。”皇帝道,凌王桀骜,可是他却总是不忍心责怪他。只是多年前欠的债,现在来还。
皇后此时唇角上扬,艳烈的红唇弧度翩然。仍是一派端庄地坐着。眼前的,不就是被自己辞退了的昔日太子妃么?看着殿中风清云淡的女子道,“将军府大小姐德才兼备,不知可否有了心上人?”
皇后到底是真傻,还是在装傻?难道不知道自己以往的身份?薛嫣抬起头,一双流光目浅笑宴宴,似含了天地灵华。“回娘娘,臣女养在闺中,并无他心。”
“嗯。”皇后似乎对这个答案有几分满意,微微一笑,抬手慢条斯理地挽了鬓边一缕碎发,又无意抚了抚发髻戴的一枚步摇。
只是,她用的却是左手。
三指嫣红的豆蔻在薛嫣眼中成了唯一的颜色,似乎比那死人身上的鲜血还要艳上几分……
与梦境中的那人纤细豆蔻三指相吻合,可是那跪地的女人。她又是谁?
还有,孟夜桥,对不起。
头痛的厉害,仿佛有什么在阻止她想起。昏昏沉沉天旋地转中,她仿佛又见到另一个梦境,一路人马在凌王府外团团环绕,直欲把凌王府彻底毁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