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是南渭国的宝石,很是珍贵,就连你国皇室也不一定有。”同时少年心里诽谤,如果不是临时出了事,他才不会出来摆摊卖东西呢。而且这楚陵人也都不识货,竟然都没人过问。
这话说的有几分奇怪,听他的意思,好像他不是楚陵子民似的。
薛嫣原本就只是随意拿的,太华丽的武器就越惹眼,还不如一把普通的匕首来得实在。
这么一想,余光突然在摊的边上看到一把暗黑乌鞘的匕首,拔出鞘身,锃亮的刃薄如纸,亮如雪。甚至可以隐隐嗅到一丝淡淡的血腥味儿。
银光凌凌,映出她的眼眸和身后行人走动。
少年脸色微微一变,差点儿忘了,这匕首……不知道那人会不会怪罪下来。
“这个,我要了。”薛嫣莫名地喜欢这把匕首,或许等一下,它便派上用场了。
“姑娘,你能不能换个东西——”
只可惜话还没说完,便见对面姑娘冷眸微斜,神色很是严肃。
后面的人群之中忽然间就出来几个杀手。薛嫣见状,丢下了一张银票,急匆匆地逃开!
之前便觉得不对劲,从宁翠坊出来时,只觉得有一道目光紧紧追着自己。
刚才晃了匕首才发现,跟着的不止一个人,所以提前让真儿离开。不然的话,受难的就不只是自己一个人了。
而身后的少年急了,那匕首不能拿走,便也立刻起身追了上去。
匆忙间,草帽掉落,显出介于硬朗与稚气中间的一张脸,小小年纪却已是天姿毓秀,只待来日风华。
毕竟是在街上,几个杀手也不敢过于声张,因此行动有些慢了,这也恰恰给了薛嫣机会。
将匕首牢牢握在掌心,她只向人流多的地方走去,而再往前走的话只怕会给他们得手的机会……
来不及思考到底是谁派来的人,声音嘈杂,丝竹曲乐。瞧见前面一个红绫缎的招牌,她直接走了进去。
而追过来的少年看到招牌时,面色略微染了薄红,一咬牙,也迈步走了进去。
等到了里面,薛嫣这才意识到不对劲,三层楼高,层层笑语不断,往来男女调笑,脂粉满地。
莫非这是青楼?而此时也别无他法。薛嫣抬眼看到前方高台上有个女子在跳着舞,满座宾客喝彩。
而身后就是杀手的影子缭乱,步步逼近。
这一犹豫,一个杀手快速到了她的身后,本想着一举击中,可薛嫣反应实在灵敏,一个侧身便躲了过去,在杀手再次过来之时,广袖扑闪,似是要挡着那人的攻击。
而杀手刚一碰到她的衣袖,便见冷光乍现,匕首狠狠刺过他的心脏。
前面是高歌满堂红鸾舞,而她却是抑着恶心,不动声色地掩饰了尸体的痕迹,借着旁边舞姬的衣服,将他拖到了最里面。
后面几个杀手察觉到了不对劲,便要一起追上来。
“姑娘,你等等——”眼看着就要追上了了,只可惜少年的声音随即消匿于人群中。
随意将一身红色纱衣套在了自己身上,挡住了大片血迹,薛嫣一咬牙,将红绫搭上了高台与楼上的栏杆,直接顺着到了台上。
刚好一舞终结,歌姬拉了最后一个嗓音,跳舞的人也纷纷下台。
后来只见一个女子披红纱摇曳,步步如莲,柔美的身段在纱下若隐若现。到了台上时只一个转身,眼眸斜挑一池潋潋秋波,便倾倒众人。
就连人群中的少年也感觉世界都安静了下来,只看到她一人独自绽放。
而后便是哄然高喝,甚至有的人直接把银子洒到了台上。
“这是新来的花魁吧,这模样当真是俊俏……”
“什么牡丹秀兰,本公子决定以后就只捧她一个人了,不知道这尝起来滋味如何啊。”
……
不止是台下,就连三楼雅间处,也有人的目光朝这边投来。
珠帘摇摇,那人一身锦衣华贵,腰间的龙型玉佩晶莹剔透,彰显了此人的身份。
宫与捷。
“太子也竟是对青楼女子有兴趣了么?”
身旁男子把玩着酒杯,唇畔笑意邪肆,正是楚陵当朝的年轻侍郎。
女子转身的一幕却始终挥之不去。宫与捷只觉得那身影熟悉,可怎么也想不起来。索性又重新坐下来。
淡睨了眼前之人,“攸之,你明明知道的。”
方攸之一笑,除了势必要夺的那个位子,他还有什么在意的。又顺着方才的话题说了下去。
“凌王此人太过算计深远,已经料到你我必定会先斩他羽翼,索性自己先隐了去。”
“那又如何,他既隐了,那我们要做的便是重新逼他拿出来就是。”
宫与捷猛地放下了酒杯,重重落到了桌子上,身为异姓王却不忠君,如此,还留着他做什么用……
却不知这话已经被隔壁那人听去,孟夜桥唇角轻扯一抹弧度,俊美的脸依旧清冷。
是么,那就试试看好了,看谁能到最后。
突然一声清音传来,他整个人一震,下意识朝声音看去,便再没有移开目光一步。
薛嫣余光微瞥,几个杀手虽然已经暂时消失,可是她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拿过台上的一把箜篌,便抱着随意弹了起来。试了几个音,声调绵长,正是她熟悉的音乐。
不知为什么,箜篌明明是楚陵国从南渭国传过来的乐器,她却独爱此音。
黑漆镂花金装台,二十五弦动玉华。红绡雪魂留人醉,箜篌声声倾酒觞。
女子墨发长散,如玉般的脸颊微侧,红衣散开涟漪铺地,她兀自低眉一声又一声地拨弹着箜篌。
此后在醉月楼的人们再回忆起这一天时,三尺凌凌玉华台,除了那个红衣迤逦委地弹箜篌的女子,再没有一个人能配得上。
曲子将尽,她素手又挑了一个长长的颤音,直颤到人心里去。
“哐当——”
一声杯盏落地清脆,这才让人清醒过来,再一看台上,哪里还有美人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