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丫、二丫、三丫的名字太普遍了,庄子上一半的女孩都这么排行加个丫的叫着,为了区分,姜云岫给她们改了名字。
大丫叫做白芨,二丫叫做白术,三丫叫做白芍。
除虱,最好要剃了头发。
大丫快十七,二丫十三了,都不好剃头发,九岁的三丫和六岁的柱子,被王庄头给剃光了头发。
“王妃,药水煮好了。”
《本草图经》谓百部草:“春生苗,作藤蔓,叶大而尖长,颇似竹叶,面青色而光,根下作撮如芋子,一撮乃十五六枚,黄白色,二、三、八月采,曝干用。”
“杀虱灭虫。”
“用百部草一两加水一斤煎半小时,再兑五倍水,制成百部草煎剂,擦洗头发,经一天后洗去,能灭虱。”
而这能杀虱的百部草,就长在庄子附近的小山丘上,农人不识,当做野草。
姜云岫怕说不清,第一次亲自带着王婆子等人去寻找,然后让他们记住这种草的样子,再去寻找。
百部草除头虱效果极好,连着擦洗了三四次,白芨和白术头发上的虱子除得干干净净。
两个懂得害羞的姑娘,这才脸红红的贴身侍候姜云岫。
“庄子里的孩子都有头虱吗?”
白芨红着脸点头。
姜云岫摇头,“这可不行,一挨着,就能染了头虱,庄子里的人得全都灭了头虱。”
白芨低声说:“王妃娘娘,其实不止是孩子......大人们也都有......”
而且,有些人还极顽固,年轻女孩子还好说,爱美知羞,知道她和二丫都灭了头虱,一处玩的小姐妹们都跟着学,摘了百部草熬水擦头发,除净了头虱。可有些人,自个生了头虱也不在意,还说些刻薄话,什么农家丫头长头虱算什么,瞎讲究。
这些话,当然传不到姜云岫耳朵里,可她能想象得到。
这个时代,这贫穷的庄子,有些人的蒙昧超乎想象。
有些事,无法以道理说服他们,那便用利益驱动他们。
“白芨、白术,交给你们一个任务。”
姜云岫指了指那堆晒干的百部草,“给庄子里的人传话,我要收这种草,一斤干草换一斤麦子。”
“一斤草一斤麦子?”白芨瞪大了眼,这百部草在荒山上长疯了,一蓬蓬的又高又密,就算晒干了减了分量,随便一个能干活的孩子,一天也能割两三斤,这就能换两三斤麦子,庄子里人还不得疯了。
“不过,有个要求。”姜云岫眨了眨眼,“只有全家都除净了头虱的人采的百部草,本王妃才收,家里有人染有头虱的,一斤不收。”
白芨愣了。
“这样,你说他们会不会积极的灭虱?”
姜云岫微微一笑,胸有成竹。
事情如姜云岫预料一般,王庄头一传了话,一斤草换一斤麦子的消息一传出,庄子里都沸腾了。
没人怀疑王妃的话。
甭管王妃为什么要做这事,他们只想赚这草换麦子的便宜,不就是灭虱吗?灭!
小姑娘们和年轻媳妇风风火火的煎百部草擦头发,一些糙汉子,心急等不了,一把剃光了头发。
所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这是世家贵族、文人士子讲究的。
庄子上这些大字不识一个,日日忧心衣食的贫苦农人,对于这些全不讲究,能吃吗?能穿吗?
短短大半个月,庄子里二百多人,全部除净了头虱。
姜云岫对这效率很满意。
而白芨几个则看着房间里一堆堆的百部草发愁,“王妃娘娘,这都有上千斤了......”,更可怕的是,百部草还在源源不绝的送进来,麦子则流水般的换出去。
白芨一家子急得跳脚,姜云岫浑不放在心里,还很高兴,“除了头虱,才是开始,跳蚤、臭虫、老鼠......都得除了。”
“跳蚤是鼠疫、斑疹伤寒的传播媒介.....”,瞧见白芨等人一脸迷懵,姜云岫摇头一笑,知道他们不懂,便用大白话说道:“很多致命的瘟疫,是由跳蚤传染的。”
白芨等人惊得瞪大眼。
“所以,必须得除了。”姜云岫早就在纸上列好了,怕他们听不懂,慢慢讲解,“如今正是夏季,可用热的炉灰或者柴草灰铺洒地面,等冷却后扫掉,可以灭跳蚤。”
“若用这种法子灭不绝,那么用桃叶煮成浓汁,喷洒床板、地面等处,可灭跳蚤。”
姜云岫一一讲解一遍,白芨一家子记在心里,一进了家门,立时按着这些法子折腾起来。
“爹,庄子后头的小青山上长得都是野山桃,不愁桃叶。”嘴馋得漫山遍野找吃的的三丫白芍脱口而出。
王庄头一家几乎将整个家都翻了一遍,闹得动静极大,见着的人都好奇的问几句。
一顿饭的功夫,王妃娘娘要用一斤麦子换一斤桃叶的消息,又传遍了庄子。
至于灭跳蚤,那就灭吧。
很快,随着灭头虱的百部草越采越少,庄子里的人涌到了小青山,一筐筐的摘桃叶。
王妃娘娘的规矩,大伙儿都懂,一家家的翻了一遍又一遍,务必将家里的跳蚤灭了。
有些机灵的人家,在灭跳蚤的时候,顺便把臭虫一块灭了。
王家三个丫头,王妃亲自赐名的白芨、白术、白芍,见天的在大伙儿耳边背,“臭虫吸血,对人身体不好,要搞好屋内卫生,墙炕裂缝用泥抹严。炕席、草垫、被褥,要放在太阳底下曝晒,用棍棒敲打。再用闹羊花的草或者花铺在草席底下,杀臭虫。最后,用河白草的茎叶烟熏。”
当然,他们最在意还是闹羊花和河白草也能换麦子,这两种草不像百部草和山桃叶一样,大片大片的长,可仔细寻寻也不少呢,这也是个进项。
至于老鼠,那是按个数的,三个老鼠换一斤麦子,很有些大小伙子,和老鼠扛上了。
庄子里镇日的热热闹闹,白芨心疼的看着库房里的麦子哗啦啦的流走,堆起一垛垛百部草、山桃叶、闹羊花、河白草。
“嘶。”刚学会算盘的白芨,心疼的抽气,“王妃娘娘,快换走两万斤麦子了......”
姜云岫不心疼,只是,也有些烦恼。
她本来是不缺钱的,可以说很有钱,就算她和靖北王程恪的婚姻是阴谋算计,到底老皇帝还是要脸的,封她为嘉惠县主,陪嫁极为丰厚。
只是她倒霉,恢复记忆前被那狼心狗肺的爹又算计了一遭,两手空空的被赶到这庄子里。
除了七万两千斤的麦子,再没有一文钱。
如何开源呢?
姜云岫默默的想着法子。
突然,王婆子小跑着进来,神色有些慌乱,白芨见了忙问:“娘,怎么了?”
“你们守好王妃。”
姜云岫眉头微皱,“出了什么事?”
“王妃,从前儿开始就有人在庄子外探头探脑,还打着什么百草堂的幌子,说是大夫,来庄子免费看诊。”王婆子一脸的不信,“城里的大夫跑到咱这地儿,还免费瞧病,骗鬼呢。保不齐是那起子黑心烂肺的使的计,想害王妃,咱们才不信......”
“百草堂?”姜云岫扬声问。
“是,他说是百草堂的坐馆大夫......”
“请他过来。”姜云岫记忆里的几桩事忽的连成线,茅塞顿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