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
姜云岫收好写好的亲谱图，跟着带路的小丫头去了刑堂。
一踏进去，就闻到浓郁的血腥味儿。
青石板上躺着几个奄奄一息的人，暗红的血液流淌到地上。
程恪坐在上首，一身暗色袍服，眸色沉沉，眼神只在她身上扫了一眼。
“王妃，请坐。”
侍卫首领很有眼色，搬了个高凳，放在距离行刑最远的地方。
“孙老先生救出来了......”
姜云岫松了半口气：“老人家怎么样？”
想起昨日见到的景象，侍卫首领脸色有些古怪，“无碍......完全没受苦......”
姜云岫提着的另外半口气也松了，“没事就好......”
注意到侍卫首领的脸色，她疑惑的问道：“怎么了？”
侍卫首领脸色越发古怪，斟酌着怎么说：“那些绑他的匪徒，被他一一指出......病患之处......”
姜云岫笑了，“老人家医术很高明的，想来那些匪徒不敢难为他了。”
何止不敢难为，简直要供起来啊，侍卫首领心中默喊，只是不敢说出来，谁让孙老先生指出的病处太尴尬，什么肾虚遗泄、精冷不育、腰膝痿软......
这种污糟话，断不能污了王妃的耳朵。
百草堂里，喝了一壶安神茶的孙老先生，突然打了个喷嚏，老人家连忙又灌了口茶，捋了把胡须。
叹道：“老夫这场横祸，因着收那丫头为徒，这全身而退，也是多亏了那丫头，把老夫拐在庄子里，给那些干活太狠亏了身子的庄户看多了病，才精研了男科这病，唉。”
侍卫首领并不知这些，只是闭紧嘴巴，不肯再说，免得惊吓到王妃。
他万万想不到，这个他眼里“柔弱”的王妃，会做出什么一番石破天惊的事业。
此时，姜云岫只是坐在这血肉模糊的刑堂，面色如常。
“王爷让您坐过去。”
姜云岫点了点头，侍卫首领搬起高凳，跟着过去。
“王爷，指使者是谁？为什么要害我？”姜云岫看了一遍，除了碧儿，其他人她都不认得。
她嫁入靖北王府两年，缩在那方小院里过得小心谨慎、战战兢兢，从不曾得罪人。是谁如此恨她，先是指使碧儿要毁她的脸，又污蔑她与人私通，不仅要她的命，还要她容貌名声尽毁。
到底是谁？与她有什么深仇大恨？
“一会儿便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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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芳园。
昨日传出消息，大管事被扔进了刑堂，接着又有些下人被逮走，一时人人自危。
“季姬，该怎么说都明白了吧。”
西边厢房里，一个年轻女子，瘫软在榻上，一张小脸雪一样的白，眼神呆滞，显然是怕到了极致。
“明白了吗？”
被连根扯下一把头发，她疼得回了神，眼泪哗哗的流。
“我不要......王爷不会放过我的......”
事情败露，马上就查到她身上，王爷的手段，她不敢想。
“王爷他不会放过我的......我不要去刑堂，不要去刑堂......我自己死也不要去刑堂......”她哆哆嗦嗦的直起身，抖着手卷了床单打结。
“你要季家满门陪着你一块死吗？”阴恻恻的声音：“你那弟弟刚满了八岁吧，生得聪明伶俐，书念的极好，你爹娘都盼着他能出人头地，你要他一块去死吗？”
女子恐惧的看着她，手中的床单掉了下去。
“不，不要动他们。”
“你听话，他们就能活得好好的，你爹娘能呼奴使婢，你弟弟能进好学堂，拜好先生，中举考状元，抬高你们季家的门楣，谁都不能再欺负你们家的人，只要你听话。”
女子哭得浑身颤抖，慢慢平静下来，眼中死寂，“我听话，主子别忘了她的承诺。”
“好姑娘。安心的去，按照吩咐说话，主子会看顾好你们一家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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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群芳园西苑里的季姬带过来了。”
姜云岫蹙眉看着季姬，这北疆深秋寒风里，她穿了一身薄薄的纱衣，杏红上襦，海棠红裙子，都是娇艳的颜色，梳着堕马髻，环佩玎珰，傅粉施朱，显然是精心装扮过的。
可她不认识她，根本没有见过她的记忆，她为何要害自己？
“婢妾叩见王爷。”
到底是群芳园里的姬妾，亲卫并未用麻绳捆缚她，季姬身姿袅袅的跪下行礼，一双眼睛泪光盈盈的看着程恪。
“季姬，那些人可是受你指使？”
面对美人如此缱绻眼波，程恪却没有一点怜惜。
“是婢妾。”季姬依然痴痴的看着他。
“认了？来人，拖下去。”
季姬眼瞳大张，忽的喊叫起来：“王爷不问问婢妾为什么要害她吗？婢妾都是为了您啊。”
“您被逼着娶姜氏这个不要脸的贱人，婢妾为您不值！您怎么能够娶她，看着您难受，婢妾心里疼啊！”
她疯了一样，目光猛得盯住了姜云岫，里面尽是疯狂，“贱人，王爷何等人物，怎么能娶你这个不要廉耻爬床的贱人？你是王爷的耻辱，你该死，你怎么没死......”
“砰。”程恪一脚踹过去，脸色铁青，“都是死的吗？堵住她的嘴，杖毙！”
被季姬辱骂的话语弄得愣神的亲卫，立即反应过来，飞快的拖了人。
留在刑堂的人，呼吸都不敢大喘气，死一般的寂静。
姜云岫感觉一道冷如刀锋的目光落在身上，看了过去，对上程恪泛着血丝的双眸。
他的眼神刀子一样，似乎要剐下她一层皮肉，脸色难看至极。
她心尖颤了颤。
一个卑微的婢妾，竟敢同情他，为他不值，对于他这么个骄傲的男人来说，简直是莫大的羞辱。
季姬显然不足以平息他的怒火，而她姜云岫......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今日估计无法善了。
姜云岫眼睁睁看着暴怒的男人掐住她的手腕，恨恨的想。
这个男人......就过不了被她爬床、被迫娶她这一关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