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正幸灾乐祸在心里讥讽不已的许归,就听到自家爷磨着牙恶狠狠的嗓音:“剩下的银票,等我办完事再来跟你慢慢地清算!”
许归:“……”
他这会儿看见的怕是个假爷吧?
他打小跟着爷,什么时候见他在钱财这项小事上跟人计较过?
好吧,眼下这都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他也想去审问,他一点也不想守着爷这凭空出来的假新娘好吧。
但由不得他多想,男人高大的身影已极快地融入到夜色中。
许归摸摸鼻头,退到暗处,尽忠职守。
隔天陆荀没回来。
姥姥一早醒来就找他。
凤华惜以他是军营的人很忙为借口,对姥姥说过一段忙完了他就会回来。
姥姥不信。
“姥姥,来。”凤华惜扶着她到院子里,懒懒出声,“出来吧。”
空气里一片寂静。
许归正禀气凝神地不发出任何声响。
突然,一只暗器挟着凌厉劲风正中他耳边。
他及时躲开,枝叶哗哗作响。
暗器掉在树下,就是粒普通的小石子。
凤华惜柔声:“姥姥,你看到了吧?相公还留了人在这里暗中陪着我们。”
许归:“……”
这乡野村姑,肯定是昨晚偷听了他和爷的对话,要不然,就凭她,岂会发现他藏身在树上!
还敢称爷‘相公’,不过是做戏,她倒也配!
他硬着头皮跳下去,对老人作了一揖,不情不愿的表情:“老夫人好!”
压根没搭理凤华惜。
凤华惜也不在乎他的冷淡,只对着老人笑:“姥,可认出来了?”
凤甄认出这后生确实是陆荀的人,这才信了。
许归又要回树上去。
凤甄以为他是觉得男女有别,才在树上待着,心疼地说:“在树上待着多累,就在家里住下,都是一家人,不用见外。”
凤华惜:“姥,让他去树上,他乐意。”
想到陆荀那厮竟然还留个人在这里守着,凤华惜心烦,她知道古人下属对上司的话奉若神明,她轰许归估计都轰不走,不如让他回树上待着,待烦了累了他自己就走了。
“你这丫头,哪有人乐意待树上的。”
凤华惜盯着许归,“你不乐意?”
不知为何,被她黑漆漆清冷的眸子一盯,许归没来由心脏都一阵紧张,他点头:“我我我乐意待树上!”
他竟然在个乡野村姑面前结巴了?!
许归想煽自己一嘴巴,狠狠煽的那种。
“姥姥,你听到了吧?他也是听命于人,别为难他。”
许归:“……”
这乡野村姑,明明是她暗暗威逼,说得好像还是她好心体谅似的。
好气!
“师太!师傅,信!赤尔城的信!”小白气喘吁吁地跑进来。
小白生得又高又壮,跟座小塔似的,一阵猛跑,地动山摇。
许归对这乡野丫头家的事全都不感兴趣,腾身跃起再次没入大树的浓荫里。
凤华惜接过信,是原主的生母托人带来的,还有两锭银子。
信里说她夫家是官宦之家,深闺妇人不宜出远门,若惜儿实在想念,让她们自己想办法去赤尔城,到时候她会尽量找机会出来见她们一面。
“惜儿,是姥姥托人跟她说的,想让她来见你一面,你是她生的,怎么可能不想念自己的亲生母亲呢?”凤甄眼眶泛红,没想到等来的是这样的回信,她握紧凤华惜的手,有些失落。
凤华惜淡问:“姥姥想见她?”
“你和你母亲一别十载,姥姥是心疼你……”
看老人分明是想念数年未见的亲生女儿了,凤华惜顿了顿,说:“既然她来不了,我们去赤尔城见她便是。”
凤华惜穿过来时,几乎没有原主的什么记忆,现在知道的事情还是穿过来后,慢慢在姥姥和身边人那里听闻。
清宁镇毗邻凤冥山,位于几国边境。
当年,原主出生后没多久,生父被不知哪一国的官兵抓壮丁逼上前线,一去再无归期。
原主生母忧思成疾,在一天夜里也扔下不足三个月的原主出外寻郎。
是姥姥凤甄独自一人含辛茹苦抚养原主长大。
原主一直以为父母都已死在外头,直到前段时间,凤甄才从一位从赤尔城过来的茶商那里打听到,女儿还活着,在赤丽国皇都赤尔城,是位大官的小妾,生儿育女荣华富贵活得好不惬意。
凤甄重疾在身,有生之年盼着能见上女儿一面也属人之常情。
——
夜深,万籁俱寂。
空气里突然一阵轻微的异响。
树上闭目养神的许归惊醒。
他拨开浓密枝叶,看到数条黑色人影跃入下面的院墙里。
许归迅速悄无声息地跃落院子,隐匿在角落里,以待侍机而动。
数条人影悉数在院子里落定。
他们还没来得及去房间里找人。
凤华惜披着件浅碧色袍子从房间门里慢悠悠地走出来,浑身都散发着被人吵醒后的火气和不耐烦,声音很冷很低:“到外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