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棒打鸳鸯

　　“或许是同意的。”

　　谢云停本不用来江州，是他知道原委之后，硬把人拉来的。

　　如果见着人了觉得不满意，还有余地能够悔婚，等到唐苏回去，这事儿估计就板上钉钉了。

　　唐苏缓缓抬起头来，一双眼眸清清淡淡，“我当初悔婚的事儿，他也不在意？”

　　毕竟真算起来，当初那段婚约，是属意皇后侄女的。只不过机缘巧合，才会落到她的头顶。

　　唐苏听到嫁人便吓了一跳，那时她才十三岁，连夜收拾细软跑去江州找了她爹。

　　那一年燕国还在和齐国打仗，一打就打了五年多。

　　她是在自己生辰那天回的京都，谁料到刚回来没多久，父亲便被人密奏谋反，而后她就流落到了江州。

　　“这你得去问他，我只是外人。”

　　她忍不住狠敲赵承印一个板栗：“好啊！原来是你把他引到这里的。”

　　想到这里，赵承印难免恨其不争：“你活了半辈子可以无所谓，但唐景呢，你就忍心他连自己外公名讳都不知道？”

　　若不先稳住人，想必当晚她就得收拾东西跑路。更何况他们都知道，唐家当年倒台如此迅速，背后推手不止穆晏海一人。

　　唐苏忍不住辩解，“唐景当然知道我是唐武的女儿。”

　　唐武战功赫赫，论民心这块，皇帝未必比得上他。

　　如果他真的如外人所说早有异心，这大燕，早就改姓唐了。

　　唐苏以前也劝他父亲低调些，将虎符归还给皇帝。可父亲执拗，说兵权向来为唐家所有，那场灭门案，未必没有父亲太高调的缘由在。

　　“回就回吧，”唐苏边走边问，“唐景还在睡着吗？”

　　“早就醒了。”赵承印掩嘴打了个哈欠，“追了那小贼一路，紧赶快赶才到这里，我得好好歇歇。”

　　院中朝露未晞，冬梅开的正好。街上行人众多，乍一看十分热闹。

　　唐苏隔着马车帘子望外看，忽然叫停了马车。

　　马车一停一起，赵承印倚在侍女怀里睡得并不好。他睡眼朦胧间，见唐苏裹挟着一身寒气进来手里还提溜着一纸包的冻梨。

　　“吃个梨。”

　　唐苏掰开冰块，撕开动力表面黑色外皮，朝着晶莹剔透的内里狠吸了一下。

　　入口梨汁鲜甜冰爽，尚余果肉也留有甘甜，她眯了眯眼睛，只觉全身上下都畅快了许多。

　　“这是梨子？”他接过唐苏递来的冻梨，上下翻转仔细看着，“嘶——怎么黑漆漆的，还结着冰！”

　　赵承印问：“这玩意儿能吃吗？”

　　唐苏没好气，“不吃就算了。”

　　一共才买了五个，赵承印不吃的话，她乐得多吃一个。

　　赵承印忙将手缩了回去：“别呀，我待会儿就吃。”

　　马车铺了软垫很是舒服，唐苏啃着梨，也懒得去拆穿他。隔着窗帘望向越来越近的江州别苑，心里忽然生出一股怅然。

　　这次去京城，就不知何时才会回来了。

　　“上京的日子定了吗？”

　　赵承印：“两日后。回去正好过年三十。”

　　唐苏点点头，正色道：“这么匆忙？”

　　他叹气，“舟车劳顿的，我也不想挑在这个时候过来。”

　　唐苏问，“你主动请缨？”

　　赵承印道：“有关皇室体面，皇帝也怕抓住小贼之后会说出不该说的话。”

　　而且，那小贼找谢云停谈判时，无意间多说一句江州有唐苏踪迹。如果不是这一层面，就算皇帝找上他，他也不会来。

　　唐苏压低声音，“你知道他是何身份？你抓到他没有？”

　　“没有。”赵承印有些困倦，“他滑溜的很。一路引着锦衣卫到了江州就失去踪迹。”

　　而且他们也不是真心想抓住面具人，只是锦衣卫在，做戏得全套。

　　唐苏却不知道这些，她只心道面具人自从离开之后就无踪影，不知是否已经离开了江州。

　　还想再问，马车却停了下来，先前追她的那个高手掀开帘子，

　　“少爷，到了。”

　　唐苏瞧着他，他无奈摊手，“我知道的不多，你还是去问世子吧。”

　　唐苏率先下了马车，转头道：“出卖我的事儿，待会再和你算账！”

　　赵承印愣了愣，半晌摸摸鼻子，眼神复杂。

　　*

　　她一路打听着到了书房，然而谢云停并不在里面，正要离开，后方忽然有人叫了她一声，然后是谢惊风，鬼鬼祟祟探了个脑袋出来。

　　他像是躲在房里很久了，等谢云停？那也不至于跟个贼似的吧。

　　唐苏见状下意识站到一边，一脸狐疑。

　　他叫住唐苏，“你真是唐家那小娘子？”

　　唐苏摸摸鼻子，应了。

　　谢惊风顿时眉眼一垮，失落快要凝成实质了。

　　“那你跟我哥的婚约也是真的？”

　　他目光瞥向她，见她自如的点头，忽然大叫一声，“你既然知道，那为何还去嫁了人，还要替那山野村夫生了孩子？”

　　他哥要替人养孩子？这事儿他光是想想就要气炸了！

　　他一脸的愠怒，眼珠子瞪得溜溜溜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给戴了绿帽子。

　　唐苏在憋笑和忏悔之间权衡了一下，决定还是不要作死，于是她低下头，再抬起来时委屈的眼泪都要流下来了。

　　“唉，我有自知之明的。世子如此人物，我怎么配得上……”

　　谢惊风：“？”

　　唐苏摸了摸眼泪：“我爹死在京都，我娘也死在京都，京都是个伤心处，唐苏往后只想留在江州……”

　　谢惊风在唐苏开始呜呜幽泣的那一刻，脑袋里简直是嗡嗡直响。

　　与此同时唐苏的眼神依旧是哀怨幽深的，“你不想让我和他在一起？”

　　“废话。”他那眼神好像在看白痴，“我当然不想你们在一起。”

　　唐苏又开始抹眼泪，“我不会和他在一起。”对上他惊疑不定的目光，她将视线投到另一处，“我连孩子都替人生了呢……”

　　言下之意就是你可别操心那么多了吧大兄弟！

　　谢惊风颇羞恼：“那就最好了！”

　　“你也不用担心婚约，回了京城，该吃吃该喝喝，有事别忘心里搁。还有就是，别成日往外跑，等着我哥替唐家平反就是。”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等打完仗，你可以要一笔银子，在江州城衣食无忧总是够的。如果不够，我也可以补贴你一点。但你千万不要去问我哥拿！”

　　最后一句警告说完，他还冷冷瞪了她一眼。

　　唐苏只觉浑身发毛，感觉面前站了一个老妈子。

　　不过唐苏还没忘了自己来这的正经事，见谢惊风神色缓和不少，便问他，“你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