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给你一个机会

　　“好不好？”

　　莫拾一瞬间有点蒙。

　　然后，一股怒气冲上头，声音跟着提高了不少，“我看我还是把你送回去算了！”

　　“我就说这人不值得救嘛！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人尤其可恨！阿拾你别生气，我这就把她丢回去！管她死活呢！”

　　不知什么时候，许陌来到了莫拾身边，一边冷声说着话，一边就伸手去抓李二娘。

　　李二娘本来已经绝望了，可是绝望中突然有人给了一丝希望，她便再也不想回到之前那样绝望的境地了。

　　这是人之本性。

　　因此，当许陌把手伸过去的时候，她吓坏了，一个劲儿地往后缩，枯瘦的身体瑟瑟发抖，不住地哀求道：“不要送我回去，求求你们不要送我回去！回去他们会打死我的！他们用鞭子抽我，抽完又拿盐水泼我，还把我脚也弄断了……呜呜，求求你们了，我宁愿死在这里，也不要回去！”

　　许陌丝毫不为所动，冷声道：“既然张家这么可怕，你为什么还想要把阿拾推进去？阿拾救了你，你却恩将仇报，依我看，你落到这个境地，都是罪有应得。”

　　李二娘哭道：“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十娘跟我不一样，张大虎很喜爱十娘，他一定不会这样对十娘的！十娘进了张家，以后就都是好日子了！真的，你相信我！”

　　许陌声音更冷，“你当着阿拾未婚夫的面，说她跟了一个又丑又没有人性的混蛋是过好日子？”

　　李二娘愣了片刻，突然放声大哭起来：“我有什么办法？我有什么办法啊！我只是想活着，不被打不被骂，都不行吗？”

　　“嚷什么！你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在这里吗？”许陌的声音很冷，吓得李二娘瞬间噤了声，惊惶地左右张望，生怕真有人发现了她。

　　半天没说话的莫拾终于出声了，“你有办法。”

　　李二娘睁大眼睛看着莫拾，眼中满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的期待，“什么办法？”

　　莫拾定定地看着她，“我不计较你刚才说的那些浑话，但是我不想再听到第二遍。你是个聪明人，聪明人不会做傻事，对吧？”

　　她不是不生气，不是不心寒。

　　可是，听着许陌跟李二娘的对话，她的怒气却渐渐消了下去。

　　李二娘经历的，是古代加强版的家暴。

　　在莫拾当年生活的年代，女人也出门工作，赚钱养家，拥有相当分量的经济话语权，各种妇女权益保护的法律法规相继出台，社会一再呼吁拒绝家暴，人们可以自由离婚，可是被家暴的依然大有人在。

　　而被打的女人，大多都选择了逆来顺受。

　　这并不奇怪。她们选择忍受的理由有很多，归纳起来其实就一条：心理弱势。

　　心理上的弱势一旦形成，便很难改变。

　　在那样的时代尚且如此，她又能苛责李二娘什么呢？

　　更何况，李二娘现在对他们还有用。

　　李二娘点头如啄米，整个人散发出从而有过的神采。

　　莫拾想，许多最后选择杀夫的被家暴女人，应该就是李二娘现在这样的心理状态了。如果不是到了这样的心理状态，她们永远也不会反抗的。

　　所以，现在正是机会。

　　“我给你一个机会，以后你可以开始新的生活。但是新生活可能会很辛苦，你愿不愿意？”

　　当天晚上，许陌再一次憋屈地睡了灶屋。

　　他的简易床已经做好，被放在了前屋。

　　李二娘洗干净之后，莫拾正要招呼她一起进卧房睡，被许陌冷哼一声制止了。

　　于是，新做的简易床就让给了李二娘，他跟昨晚一样，拾掇了两条长板凳拼在一起，凑合了一夜。

　　李二娘莫名地害怕许陌。

　　被关在柴房里，听别人说起莫拾新找来的未婚夫多么的好看，多么的爱笑易亲近，她很怀疑他们说的是不是她见到的许陌。

　　等她被许陌半夜拎到这里来，她终于确定自己的感觉是正确的。

　　许陌就是很吓人，不好惹。

　　接下来的两天，都没有人来找莫拾麻烦。

　　大家都在议论李二娘跑了，纷纷猜测她到底怎么跑的，跑去了哪里，但是从来没有人怀疑李二娘会在莫拾家。

　　毕竟李二娘跟莫拾之间，从来都不是什么愉快的关系。

　　张家找了李二娘两天，突然不找了。

　　莫拾不用打听就知道了原因。

　　大街小巷传得沸沸扬扬，张大虎在南宁州做大官的舅舅要来眉山县了。

　　张家忙得热火朝天，准备迎接大官舅舅的到来。

　　张家人，连同洒扫的下人，都越发的趾高气昂起来，恨不得看人都用鼻孔的。

　　莫拾回到家中，示意许陌注意着外面，自己进了灶屋。

　　这两天除了灶屋跟小院子角落的茅房，李二娘再没有去过第三个地方。而莫拾，也没有让任何人走进除了前屋以外的任何房间。

　　李二娘这两天敷了药，又吃得饱，比起那天晚上不人不鬼的样子好了许多。

　　她这会儿正坐在灶膛前缝衣服。

　　莫拾不会缝衣服，许陌更不用说，因此李二娘就被物尽其用了。

　　看到莫拾进来，李二娘停下手中的针线，问道：“你们什么时候送我去州府？”

　　莫拾摇头道：“不用去了。”

　　李二娘大惊，把衣服堆进衣篮子里，唰地起身站了起来，急道：“怎么了？为什么不去了？你们是不是觉得行不通，打算把我送回去了？”

　　他们之前说好，等风头过去，就让许陌送李二娘去南宁府。

　　南宁是西南要塞，每年都会有监察御史从京城亲来巡查，时间一般都在五月左右。

　　在大亓朝，越诉犯法，但是直接向监察御史告状，却是合法的。

　　“我不怕坐牢，真的！十娘，求求你了，我要去告张大虎！我这辈子已经这样了，可是我不能连累我的家人！我跑了，他找不到人，一定会把气撒在我阿爹阿娘身上的！”

　　“十娘，我求求你了！”

　　莫拾见状，忙道：“你别急，不会不管你。”

　　李二娘惊惶地想要一个确认：“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就算你不去告张大虎，我也会想办法去的，你放心吧。”莫拾耐着性子跟李二娘强调，好让李二娘相信他们是同一根绳上的蚂蚱。

　　这两天，李二娘一直处于一种时不时爆发的惊惶状态，莫拾也一直耐着性子花式安抚。她感觉再这样过几天，她就可以升仙了。对于一个急脾气的人来说，安抚人实在是一项不容易的工作。

　　“监察御史要来眉山县了，听说还会来流桐镇走一趟，所以，你不用去府城了。你放心，我既然答应了你，就绝对不会不管你。大家认识这么多年，你也知道，我从来不骗人。”

　　莫拾说这话的时候，心里稍微有一点虚。

　　她是没骗人，可是她隐瞒重要信息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