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他不敢见她

　　孩子被支走了。

　　办公室里静悄悄的，只有男人越来越粗重缓慢的呼吸声。

　　叶璟琛端坐在沙发上，双目如两只浸满了沧桑的破红灯笼，散发着沉重的光芒，直盯着摆放在红木茶几上那一道道精致的菜肴。

　　那个女人的手艺比她矫揉造作的声音强上不少，做的几道菜色香俱全，味道也符合他挑剔的口味。

　　其他菜他都喂孩子吃下不少，自己只浅尝了几口。只是这道由一个精致的白瓷小盅盛着的冰糖雪梨，他却舍不得。

　　雪梨炖的酥软糯烂，晶晶亮亮的，散发着甜腻气息，十几颗白玉一般的南瓜子在糖水里沉浮，一下子勾起了深埋的回忆。

　　他忍不住又摇了一勺，放在唇齿间细细回味。

　　对于一个人的音容相貌会慢慢淡却，但气味，味道，却仿佛诅咒一般深刻在灵魂里。

　　是他以为再也找不回来的熟悉味道。

　　这南瓜子是用芝麻炒的，瓜子的清香里混着芝麻的浓郁香气，配合冰糖雪梨那淡雅的甜气，一下子勾起了味蕾刁钻的喜好。

　　叶璟琛又摇了一大勺，放进嘴里，慢慢咀嚼，舍不得下咽。

　　呼吸越来越困难，可以感觉到喉咙处血脉的扩张。

　　这盅冰糖雪梨里，点缀着几点黄丝，是桂花。

　　叶璟琛对桂花过敏。

　　不严重，但吃多了也可以引发哮喘发作，危及性命。

　　叶璟琛又舀了一勺，甜腻的汁水滑过舌头，慢慢滑入食道。

　　他的喉咙已经肿到吞咽困难，却依旧一口口咬着咽着，呼吸粗重，面色逐渐发紫。

　　她那晚被海水浸没的时候，也这样吧？

　　叶璟琛灌下最后一口糖水，撑在沙发上的手背青筋凸起，血液在血管里仿佛要炸裂。

　　“曦曦……曦曦……”

　　哮喘发作的时候，呼吸困难，意识模糊，如濒死的困兽。

　　叶璟琛却开始享受这种绝望。

　　只有这个时候，他才敢肆无忌惮地与她感同身受。

　　他撑起身子，跌跌撞撞地走向办公桌，脑袋一阵阵发晕，耳鸣嗡嗡，眼前熟悉地出现她的音容笑貌。

　　濒死的困兽，终于看到了他不敢面对的面容。

　　她总是这样怯怯地看着他，端着一只冒着热气的小碗，自己的手烫的红彤彤的，小心翼翼地摆到他的办公桌上，声音小小的，“小舅舅，我给你煮了冰糖雪梨，润肺的。”

　　他一直以为她是胆小的，直到那天她站到了甲板边缘，那样大胆地看着他们全部人。

　　那次，她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就这样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如果知道她胆子能大到这个地步……

　　叶璟琛闭上眼，摸出抽屉里的药，半跪在地上，张开嘴，将喷雾器深深地插进嘴巴里。

　　他还不能死。

　　他还没找到那个臭丫头，他不能死。

　　口中有温热湿咸的液体流出来，又被他咽下。

　　每一次哮喘发作，他都将自己弄的鲜血淋漓。

　　为什么要这样做，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办公室外，秘书贴着门仔细听着，里面静悄悄的，更加让人着急。

　　他刚刚听那个小女孩说她妈妈带来的爱心便当里有冰糖雪梨，以往谁敢提这四个字，谁就会倒霉。

　　现在直接一盅冰糖雪梨送了进去……

　　秘书哆嗦了一下，心里恨死了那个不识趣的女人。

　　他又贴着门细听了半晌，里面还是没有一丁点声响。

　　“这下不知道有多少人要失业了。”秘书在这清凉的天愣是热出一脑门汗，想了想，还是决定给苏小姐打个电话。

　　这些年，只有未婚妻在场，三少才有些耐心。

　　而始作俑者班芷曦，此时正跟女儿打电话。

　　小奶包坐在休息室宽大的沙发上，晃荡着一双白白胖胖的小短腿，听着母亲大人又问了一遍，非常不满地吐槽道：“妈妈您怎么可以不新人一一呢。”

　　“是信任，不是新人宝贝……”

　　“妈妈请不要转移话题。”小奶包一本正经，像个小大人似地说，“我很负责任地告诉你哦，那位叔叔真的没有吃甜甜的雪梨，他还不许一一吃，妈妈您说他是不是很小气？”

　　班芷曦松了口气，“没吃就好，宝贝你快点午睡吧，等妈妈想到办法就来救你。”

　　“不用不用，妈妈您好忙的不用来救一一了。”小白眼狼奶包一听妈妈要接她回去，啪地挂掉电话。

　　班芷曦瞪着手机，哭笑不得。

　　不过叶璟琛没有吃冰糖雪梨也在她的意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