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鼎被胞弟不动声色地暗损了一顿,心里着实不快,故而将气都撒到了妻子林氏头上,认为当初若不是林氏撺掇自己,也不会闹出今日的风波。
给了妻子没脸之后,苏鼎便怒气未消地去了爱妾小佟氏的院子里。
林氏恨得牙痒痒,却不敢跟丈夫对呛,只能揣着一肚子的委屈,愤恨离去。
这才刚回到主屋的院门口,就被苏知意房里的大丫鬟拦下了,说二小姐在屋里发了脾气,砸烂了好些花瓶瓷器,底下的人劝拉不住,不得已只好来请林氏过去一趟。
“夭寿啊……这满屋子的人,大大小小的就没一个让我省心的。”
林氏气恼归气恼,心里还是疼女儿的,连口水都没喝,立马又赶去了苏知意的“照雪阁”。
她一进门,就看见苏知意在屋子里又哭又闹的,手里举着一只梅花窑瓶就要往地上摔。
“我的儿啊,这可摔不得。那是你祖母去年赏给你的生辰礼,快快放下……”
林氏吓得心都快跳出来了,赶紧上前拽住她的手,顺便将瓶子放会原处。
这一“榔头”若是砸下去,砸坏的何止是花瓶,还有女儿不敬长辈,气性败坏的名声。
“你们都是死人吗?见二小姐心情不好一个个也不知道拦着点,一群光吃饭不干事的懒货,通通给我滚出去。”
林氏厉喝一声,谴退了屋子里的一干仆婢,看向苏知意的眼神很是不满。
身为大家闺秀,在丫鬟婆子们面子闹成这样,成何体统。
苏知意被母亲严厉的眼神吓得微微瑟缩,但到底还是抑制不住心里的委屈,扑到林氏的怀里撒娇痛哭。
“娘……女儿不活了……”
“你这又是这么了?闹得这样难看,还有没有一点大家小姐的风度了?”
林氏颇为头疼道。
她怎么就生了这么个心性浅薄不稳重的女儿,都已经到说亲的年纪了,行事还是这般任性无忌。
“娘啊……我如今哪还有什么风度名声可言,只怕已经沦为全京城的笑柄了吧?那些人编排小五行为不检勾引外男也就罢了,为何还要扯上女儿狂踩一通。说什么女儿貌丑无盐,赵大公子是瞧不上我才相中小五的。这不就是踩着我捧着小五吗?我倒成了一个上赶着给人做妾都没人要的,日后哪还有脸面在那些贵人小姐们跟前走动?”
苏知意是真的觉得委屈,哭得是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
想当初她听到对苏知娴不利的流言时,也曾躲在屋子里看二房的笑话,可等到流言越来越变味,直到把她也牵扯进去之后,苏知意是再也笑不出来了。
把苏知意拖下水的这个主意是碧青出的,有了她身在局中,哪怕大房夫妇为着自己的嫡女名声着想,也必须想办法将事情压下去。
事实证明,碧青的这个举动可谓是神来之笔,把大房父女皆算计在内。而苏知意自顾不暇,自然也没空去归闲居看苏知娴的笑话,让她得了许多清静。
“当初这事是爹娘考虑不周,谁也不曾想不过是一件家门小事,却被人如此大作文章,闹得沸沸扬扬,我儿受委屈了。”
林氏心疼地为女儿擦去眼泪,柔声宽慰道:“意儿无需害怕,这事你爹和二叔已经有了妥当的章程,待风声过后,便不会再有那些对你不利的闲言碎语了。”
林氏执握着女儿的手,语重心长道:“意儿,你不必羡慕小五生的好,女子以色侍人只能得一时好。关键还是得心有成算,脑清目明,别像你那个二婶似的,光有一张脸能看,却蠢得要死。若不是她命好遇上你二叔这样的痴情人,有她苦头吃的。”
对于关氏这个妯娌,林氏是既羡慕嫉妒她有一个全心疼爱她的好丈夫,但打心底却又是瞧不上关氏那番不知世事的做派的。
苏知意被母亲安抚地渐渐止了哭声,听闻父亲和二叔有了对策之后,更是放心了大半,终于破涕为笑。
林氏见状,没好气地轻点她的鼻子笑骂起来:“你这冲动性子,说风就是雨的,一定要得给我好好地改正过来。这些日子咱们不便出门,你就安心在家跟娘一起学着管家理事吧,只有学会了这些本事才是你将来在后宅安身立命的资本。且待你有了贤良能干的名声之后,自会让外人高看你一眼。”
“娘,我知道了,我就是一时气不过,总被二房的那两个姐妹压上一头。”
苏知意撅着小嘴,撒娇道。
“二房的知雅是个好的,你倒是可以学学她的为人处事。至于像小五那样妖娇模样的,性子又受了你二婶的影响,算是养废了,男人再喜欢又怎样,顶多就是纳回去做个宠妾,世家大妇可瞧不上她那样的做正头媳妇。所以我儿,你的目光要放长远些,你爹和大哥还有那个贱人的儿子,如今都有大出息了,咱们的好日子且在后头呢,无需跟二房争一时的长短。”
林氏口中的贱人正是小佟氏,不管她心里再不乐意自己的嫡子被庶子抢了风头,但她无论如何都是苏怀信的嫡母,将来若对方有了好前程,她这个嫡母和苏知意这个妹妹也能跟着沾光。
平日里林氏虽然多有算计,但在大事上一向拎得清,尽管对小佟氏母子三人常有打压,却也从未做过陷害苛待的恶毒之举,故而大房的三个妻妾一直以来还算是相安无事。
此次苏怀信连中了小三元,她这位嫡母也送上了不菲的贺礼,也算是修补双方的关系。以对方的聪明,肯定能领会到自己的示好之意。
“多谢娘费心教导,女儿知晓了,日后定当好好听您的话,做个心有沟壑之人。”
听得林氏的一番开解,苏知意如醍醐灌顶,顿时意气风发起来。
母亲说的在理,比起二房两姐妹来,自己可是处处比人强,合该是她们羡慕自己才对。
见女儿重拾信心,林氏大感欣慰。孺子可教,总算不枉费她的一片苦心。
出了“照雪阁”,林氏当即下了严令,好好整顿了一番府中的下人。至此,苏家上下再也无人敢在府里说三道四了。
应该说,他们也没空再说闲话了。接下来,府里就要大办四少爷的谢师宴了。
届时不仅要宴请四少爷在青鸣书院的师长及同窗好友,还要大肆宴请苏鼎与苏怀仕父子在国子监的同僚、同窗们,以及苏承在生意场上的友人盟商,还有这些日子以来在京中与苏家交好的人家也要相请。
至于苏家的那些亲戚,个个都离得山高水远的,府里只是去封信通知一声罢了,也不指望他们能赶得过来,是以并未准备这些人的席位。
尽管如此,拉拉杂杂地算下来,也要办上二三十桌,还得再预留个三四桌席面出来,以免有不请自来的客人上门。
府中上下顿时忙得脚不沾地,就连苏知意和苏知雅两姐妹,都被林氏这个当家主母叫去帮忙分担庶务,反倒是苏知娴这个“抱病在床”的五小姐,成了全府最悠闲的人。
此时,亲手策划了这一切的苏知娴正悠哉悠哉地靠在床头,一边吃着父亲特意为她搜罗来的上等水蜜桃,一边听着碧青禀报事情的后续发展。
听说大房夫妇在苏承那里吃了瘪,苏知娴乐不可支,心里对这个父亲更是敬爱尊重。上辈子生父早逝的她,确实从苏承的身上感受到了久违的父爱。
而整件事态的发展,说真的远远超乎了她的预料,收获的效果也高出她的预期。
只能说,碧青的那位竹马哥哥太会挑选时机了,借着全天下文人的嘴,造了一场声势浩大的“谣”,不仅逼得苏家大房不敢再打苏知娴的主意,连赵家也得暂避锋芒。
毕竟,文人那张嘴可是会说死人的,在科举这桩举国盛事的重要时期,谁若是敢给这些文人学子们找麻烦,那就真的是捅破天了。
是以,无论是苏鼎也好,赵家也罢,都只能吞下这个哑巴亏。
“碧青,回头你拿三百两银票给麦冬送去,就当作是我给他的谢礼。”
麦冬就是碧青的那位竹马哥哥,不是苏知娴小气只肯给这些银子,而是她有另外赚钱的营生要交由对方去做。
“主子太见外了,不过是让他传了几句话的事情,哪里就当得您这般赏赐了。”
碧青赶忙推却,是真的觉得赏赐过高,太不合适了。
“你觉得给多了?其实我还觉得给少了呢。麦冬这事办得委实漂亮,连后顾之忧都帮我省去了,可见他是用心了的,我自然不能亏待与他,否则将来还有谁肯为我做事?”
苏知娴摆摆手,示意她不要拒绝,接着话锋一转,问道:“碧青,我那银匣子里还有多少家当?”
“若不算上主子的那些首饰和用来打赏的那些碎银子的话,统共有现银和银票计三千八百五十两。”
碧青统管着归闲居的财政大权,银匣子的钥匙一直在她手中保管着,里头有多少银钱自然是一清二楚。
“不算多但也绰绰有余了。”
苏知娴喃喃自语,心里飞快地打着算盘。
“主子,这已经很不少了。都是二老爷这些年私下给您的体己钱,您无甚大花用,基本上都给存下来了。”
碧青对自家主子看不上这么多钱略感吃惊。哪个闺中小姐私底下能有这么多私房钱的,也就二老爷这个疼爱子女的,舍得给。
那是碧青不知道,苏知娴上辈子可是身家好几亿的人,自然不把这点钱看在眼里。
“那五十两零头就不必说了,扣除给麦冬的三百两,还剩三千五百两,你说我若是拿这些银子在京城开家小酒楼如何?到时就让麦冬来做掌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