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重照举着茶碗的手修长白皙,指节清晰分明,竟是将茶肆里一个普普通通的茶碗也给衬托得精致起来。
透过茶碗中袅袅上升的白雾,刘重照打量着修罗。幽深的眼眸中藏着一抹探寻,似乎想要将修罗看透。
被他这样望着时,修罗只觉得心头狂跳了一下,又强自按捺住。
坐得近了,她才能感觉到这人身上的气场真是非常强大。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一股自然而然的贵气,既压迫又令人痴迷。那嘴角淡淡的笑意,明知只是礼貌,却也能令人心跳狂飙,无可自拔。
虽然书只看了一半,但是修罗也差不多知道面前这位太子的结局。再过几年,他因为想替任炳荣翻案而惹怒了皇帝。被皇帝幽禁,最终失去了太子的地位。
说起来,他与书中的任萝都是一对苦命人。
对上他的目光,修罗有些恍惚,有点分不清,这到底是他身上太子的权柄魅力,还是他本人的人格魅力。
这是怎么了?我怎么对一个二次元的人物产生了兴趣?修罗深吸一口气,暗中告诫自己。
“不敢当重照公子这句修五爷,方才那位李风朋友也是开个玩笑罢了。”修罗低下头,做出一副羞涩的表情。
刘重照的眸光沉深:“听闻五爷小小年纪,已在做几年衙役了?”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有种能令人沉醉的感觉。
修罗定了定神,将自己从声音的迷醉旋涡里拉出,按照她看过的书里内容一字一顿地道:“是的,十二岁时先父去世。隔了没多久,因秦二叔见我与妹妹衣食无着,便举荐我做衙役。也多亏了张县令,这才让我与妹妹不至于饿死。只可惜张县令调离了长安县,我就是想感谢他也找不到机会。”
刘重照微微颌首:“其实张县令帮你,也并不是图你的感谢,想来也只是想帮你一把罢了。不过你这般感谢他,倒也不失为忠良之后了。”
听他这么说,修罗便知道他已经打听过自己了。
修罗有点唏嘘,在看这本书时,她只是为作者笔下的人物低叹摇头。可当自己身处其中之后,却觉得这作者笔下的人物,一个个都悲惨无比,没有一个好结局。
老修当年为了报任炳荣对他的恩德,不惜将自己的亲生女儿与还只两岁的任萝互换。而后,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亲女儿被杀死,该有多痛苦?
一想到老修,修罗就觉得窒息,有些喘不过来气。
她知道,这是心底的任萝在痛苦。
刘重照敏锐地感觉到修罗的情绪出了问题,不由得多望了修罗几眼。
修罗的长相并不能称为绝色,却是那种极有特色的美,令人一眼过后就会记在心中。
也罢!她帮自己找到了线索,自己保她一时安宁,也算是还了这份人情。
思及此,刘重照沉声道:“我方才见你直言相谏,回去后若是遇到实在解决不了的事情,可以……”他沉思了一下,指着身后的一名护卫,“可以去和昌坊找他,他叫魏东彬。”
一直站在刘重照身后沉默不语的魏东彬踏前一步,朝着修罗拱了拱手。
修罗诧异地看了一眼刘重照。
他能对只见上一面的人伸出援手,甚至能看出她回到县衙不会有好日子过,给她一个可以相帮的承诺。
这样一个有人格魅力的太子,身边定然会围绕着很多崇拜他保护他甘愿为他而死的人,为什么会被轻易的废掉?
定然不是表面上的那么简单!必是有比替她的父亲任炳荣翻案更加可怕的事情发生了,所以太子才会被废掉。
说起来这个作者也是可恶,写了一半的书,只写任萝如何受苦。如今她乍然穿到书里,除了知道一些小事,对于大事是一概不知。
废太子哪有好日子过啊!能幽闭终生已算得上幸运了,大多数是一杯毒酒的结局。
修罗站了起来:“多谢相帮!天色不早了,我也该回衙门点卯了。”
刘重照颌了颌首:“如此,不送了。”
看着修罗走出雅座,刘重照手中的扇子无意识地敲了几下。
魏东彬似乎想要说什么,却终是忍住了。
……
在街上问了一下,修罗就找到了去长安县衙门的路。
刘重照说得不错,修罗刚回到县衙,就感受到了这里异样的气氛。
凡是见到修罗的人,都用怪异的目光打量修罗。那几个往日里与赵县尉走得近些,自认为是赵县尉狗腿子的衙役,则是高抬着下巴,用鼻孔看着修罗。
而今天那几个差点把她给抓了的衙役,脚步勿勿地走了过来:“姓修的,我们郑班头被你弄到哪去了?”
这几人的话刚出口,就听到远处传来一阵冷哼。
“小五,你给我过来!”秦山冷面看着修罗,语气严厉。
修罗立马做出小猫状:“秦二叔……”
“哼!”秦山哼了一声,看着那些围着修罗的衙役,“老郑欠别人的钱不还被绑了,这和小五有什么关系?拍着你们的猪脑子想一想,天子脚下,谁敢绑衙役?”
“定是老郑经常一起玩耍的,或是欠钱欠得多的。只要老郑还了钱,人到时自然就回来了。找小五要老郑,你们倒是真干得出来?这么想念郑班头,怎么不去替郑班头把债给还了?”
“还有,今天打我们家小五的帐,还没有算的吧?”
衙役们有些惧怕这个三班总班头,听到秦山的话,吓得鸟兽散。
秦山领着修罗进了属于他的皂房,脸上终于露出担忧的神色:“你这孩子怎么搞的?怎么突然就惹上郑得昌和刘二了?他们为什么要设计你?”
秦山是个聪明人,回来之后仔细琢磨事情,立时想明白了一些。
“还不是为了我的位置?”修罗冷哼一声。
秦山勃然大怒:“姥姥!老子就早看郑得昌这龟儿子有问题,果不其然。他娘的,就为了一个衙役位置,就这样设计你?这次不回来便罢,要是他回来了,老子就把他的皮剥了!”
秦山虽然粗鲁,骂人也难听,可是这样的秦山却让修罗感觉到温暖。
她想起此生只怕无缘再见面的父母!爸爸盛怒的时候,也是老子长老子短的。可是爱她的一颗心,却是满满满的。
“二叔……”修罗这次唤秦山时,多了一份真心诚意。
她这一唤二叔,秦山反而更怒了:“老子要不是看你是个闺女,早就大皮鞭抽你了?明知那郑得昌觊觎你的位置,你咋就死憋着不吭气不和我说呢?”
“要是你早告诉我,能会受今天这番欺负?你看看你的脸?好好的大闺女被打成了这样!你顶着这张脸和这一身伤咋回家?”
“袖袖要是看到你这张脸,还不得吓个半死?”
“你一会先别回家,到我家让你婶给你上点药再回去!真是造了孽,老子非得把郑得昌和刘二连皮带骨给敲碎了不可!这咋就下得去手?这可是老子的侄女!”
秦山越说越生气,在皂房里破口大骂起来。
从门外经过的衙役,脚步都不由自主地轻了许多。
而此时,正坐在偏堂中的赵县尉面上冷凝如霜。
赵书办是他的族中侄子,正站在面前说着修罗的行踪:“……刚回到衙门,被秦班头叫皂房里大骂一通……叔父,我看这就是做给您看的……他秦山莫非以为他骂过了,您就会饶了这臭丫头?他也不想想,在您的眼中,秦山算个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