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罗并没有学过盘炕,也不会盘,不过画个图纸还是很轻松的事情。两个泥匠一看到修罗画出来的图纸之后,先用泥砖摆了一个造型,很快就掌握了盘炕的技巧。
炕是没有什么技术含量的,上午开始学,午饭还没吃完就已经盘好。
“如果是夏天,一天就会干了,现在需要慢慢地烘干。”
随着修罗的话,两个泥匠慢慢地往里添柴,最后换成和着泥水糊成团的石炭。不一会,火焰就将泥炕里的水气蒸发出来,屋子里如同洗了桑拿一般。
再等几个时辰,当炕上的水气被蒸干之后,朱大娘搬出一张席铺到了炕上:“白天做饭,晚上睡在这上面,真是一点都不冷啊!”
“若是用这个给蚕种保温,朱大娘愿意养蚕吗?”
“当然愿意!”朱大娘看着修罗,一双眼睛炯炯闪光。
一捆柴运到城中,才卖八到十文钱。而买一捆柴的钱,却可以买上好几倍的石炭。石炭耐燃,而且还能在过夜保持温度。
两相比较之下,傻子才会用柴而不用石炭。
修罗就去找了高里正,请他组织村民们盘炕。然而,她的初衷很好,现实却很残酷。就连高桥乡最大的士绅李校尉家都对养蚕抱以反对的意见。
“往年都是以罚代缴,今年为什么非逼着村民们养蚕?难道非要把村民们逼到家破人亡的地步,你们才罢休吗?”
李校尉家的管家李管家将双手笼在袖子里,不满地看着修罗。
关中平原现在根本就不合适养蚕,这事谁不知道?这些年朝中也有声音,准备废除关中一带养蚕的政令。一个马上就要被废除的东西,废那些劲做什么?
修罗听他这么说,也有些恼了,声音就有些生硬:“我并未逼迫任何人养蚕,这完全是看村民的自愿。我只是觉得……”
“你觉得?”李管家直接打断了修罗的话,“你觉得的事情,未必就是对的。我且问你,你知道不知道官府决定从明年开始准备废除蚕税,改为布税?你就是把蚕真给养出来了,又怎么样?百姓要是知道因为你他们要继续交蚕税,还不得骂死你?”
李管家轻蔑地看了修罗一眼:“老大不小了,找个婆家好好嫁人吧!别整天在外面乱跑,捧着萝卜当棒槌,还真以把自己当成了活菩萨?”
修罗反唇相讥:“你没看到村民们都穷成什么样了,还不思变?因为怕收税所以什么都不干了?如果这样的话,那还不如上山去当野人,什么税都不用交了!人吃饭还会噎死呢,难道以后就永远不吃饭了?”
“你?”李管家没想到修罗说话竟然这么不留情面,只气得脸色通红,说话也难听了起来,“怪不得赵县尉要将你赶到乡下,你果然是个狗屁不通的小丫头。我不和你说话!”
随即一拂袖,转身离去。
见到李管家走了,高里正只急得哎哎叫了两声。眼见李管家不扭头,高里正埋怨修罗:“你就不会与李管家好好说话?他也不是那种不近人情的人。这些年,乡里大事小事,都是找的他啊……”说完,叹了口气。
修罗道:“人若不思变,一辈子都受穷。不仅自己受穷,子子孙孙都跟受穷。只有思想转变了,人才有可能过上好日子。”
“哎……”高里正又叹了口气,“你能在这里呆几天?等你走后蚕种死了,我们找谁?你为了完成你的劝桑,就不顾村民们死活了?到时蚕养不活,怎么办?我们不是不想变富,而是变富无路啊!”
他摇了摇头:“我先走了。”
修罗愣住了,她没想到一直支持他的高里正竟然也开始反对她了。
可越是如此,她越想做出一些事情给这些人看看。
朱大娘安慰她:“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吗?那炕一盘好我就看出来了,是个好东西!”朱大娘哼了一声,“我看他们就是瞧不起咱们女人,以为咱们女人做不成什么事情。”
“那咱们就做点事情给他们瞧瞧!”朱大娘挥了挥手臂,“我去找那几个老姐妹,让她们来我家看看这炕!”
朱大娘说完,就急哄哄地转身,去邀请那几个老姐妹了。
看到朱大娘这么有热情,修罗深深地吸了口气。就为了这些信任她的人,她也要把养蚕给搞好了。
让那些信任她的人,都过上好日子。也让那些小瞧她的人看看,她是女的又如何?照样能带领着乡亲们过上好日子。
那些被朱大娘邀请过来的人看完朱大娘家的炕,表情各异。
“我们不是不信五爷,而是……”一个老大娘露出为难的表情。
这毕竟是让她们拿着家中的钱往外扔,而且还不知道能不能听到响……哪怕她们再相信修罗这个人,也不可能拿着积蓄挥霍啊!
修罗知道她们心中担忧的是什么,便说道:“盘炕加上请泥匠,所费的工与料无非是三十多钱!买五百斤石炭,不到一百钱。”
“若你们信得过我,可以与我签协议。我替你们把这钱出了,等到六月生丝盘出来了,以生丝抵账!若是养蚕失败,这钱就算是送给你们了,如何?”
她手里原有两千钱,送给秦山做为谢礼后,还剩下一千五百钱。
供应十家,还是不成问题的。
听到修罗愿意拿出钱供她们盘炕,几个大娘面露感激之色。一番商议之后,共有五家愿意跟着修罗养蚕。
“跟着我,我断不会让你们吃亏的!”
修罗的声音斩钉截铁,掷地有声。当即与这五家签订了协议!
而其他的人,看到修罗拿出自己的钱给别人,虽然他们不愿意养蚕,却对修罗的行为赞不绝口。
于是,修罗决定当天就让泥匠给这五户人家盘炕。
然而修罗却不知道,高里正与李校尉家拒绝跟着修罗养蚕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赵县尉的耳中。
“我就知道这个修罗下乡不会搞出什么好事。你看看她下乡都多久了?连高桥乡一乡的劝桑都没做好!”
赵县尉抚着稀稀疏疏的胡子,一脸的讥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