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蓁是被手腕上套着的星轮生生烫醒的,醒过来的她因为失血的缘故,整个人身上都虚的厉害,不过此刻的她倒是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突然腹痛了。
因为劫与因果。
她得知了帮严钊破除霉运的方法,这份‘因’自然得转嫁到她身上,刚才的腹痛与那一摔就是‘果’。
卫蓁心里后怕不已,再加上有些头晕,就任由严钊将她抱到了炕上,又让严钊请来的年轻大夫给她把了脉。
那年轻大夫说得很笃定,“这是小产,因为是初次怀孕的缘故,伤到了身子,往后想要怀孕会很难,得好生调养,三个月内不能受寒受凉,不能干累活苦活,吃的东西里不能缺油星儿,第一个月得喝些补足中气的调养药,一共二两四钱银子,如果愿意买药,那一会儿同我走一趟。”
陈婆子原先已经被掐人中给掐醒过来了,结果一听买药需要二两四钱银子,顿时就晕了过去,她晕之前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二两四钱银子,这得抠抠索索攒多久啊!
严钊算了一下口袋里揣着的碎银子,还缺一两,他脸上有些难堪,只能向严苗苗求助,“小妹,能借三哥二两银子吗?三哥会尽快还你的。”
“得多借点银两给蓁娘补补身子。”严钊心里如是想。
严苗苗低着头不敢看严钊,缓缓摇头,“三哥,我要嫁了,手中的银子是要置办嫁妆的,不能挪动。”
严钊眸底的光暗了一下,不过并没有说什么,他只是同严苗苗点点头,去问那年轻大夫,“大夫,您看能不能先佘药给我夫人治病,我尽快还你。”
卫蓁实在听不下去了,只能虚弱地睁开眼睛,“相公,不用买药,你给我来点红糖水就好。”
她确实流血了,但在末世里哪天留的血不比这个多?更何况她自有一套补足气血的运动方法,永不了多久就能恢复过来。
严钊却不同意,“大夫说你伤到了根基,得吃一些补药才能补回来,你就听大夫的,银子的事情不用你操心,我抄两个月的书,肯定能还回去。”
卫蓁知道自己真的不需要吃药,可是严钊这么坚决,她也不能当着众人的面再同严钊分说,只能点头,同时在心里打定主意,她过上几天就赶紧去县城一趟,尽快买回绣布与绣线来,挣钱计划必须尽快提上日程,这一分钱难倒英雄汉的滋味实在是太难受了。
严钊走到刚醒过来的陈婆子身边,噗通一下跪倒在地,“娘,借儿子三两银子,可以吗?”
陈婆子别过头去,“没有。”
“就三两!给蓁娘救命用。”严钊头垂着,双手紧紧地抓着膝盖,指尖泛白,手背上的青筋凸起。
陈婆子加重语气,满脸失望,“没有就是没有!你以为三两银子是刮风吹来的?”
“严三郎,你就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你念书的束脩是家里供的,买纸买笔买墨的资材也是家里掏的,从小到大,四个孩子就你花的银子最多,你觉得三两不多对不对?你知道这三两银子够买多少米、够买多少面、够这么大一家子人吃多少天饭?”
严钊懂了,他点点头,一颗心脏如同坠进三九天一般凉,他撩起衣袍从地上站起来,拍拍膝盖上的土,“三郎知道三两银子不是小数目,可蓁娘是我的命,三两银子远与她相比,不过是纤纤毫毛。既然娘不愿意给,那我自己另想办法。”
严钊活了二十年,第一次觉得钱这么重要,也第一次觉得钱就是一个照妖镜,什么妖魔鬼怪都能照出来。
“你想办法?你想什么办法?家里怕耽误你的功课,就算再穷都没让你抄过书,你现在为了给这个搅家精看病,是不是连功课都不管了?”严钊往门外走,陈婆子气得在后面大喊。
见严钊连头都不回,陈婆子发了狠,“严三郎,你翅膀硬了,不听我的话了,行,你媳妇儿不是要分家吗?分!今天就分!现在就分!老娘为了供你念书,让你哥哥嫂嫂受了多少委屈,现在你自甘堕.落不想念了,就是那扶不上墙的烂泥,老娘不扶了!”
陈婆子是一个行动派,说分家就分家,干脆利落,从米缸里舀了一碗米,又从面缸里舀了一瓢面,将锅碗瓢盆分一分,从屋子里摸出六两银子来。
“这屋子是分给你的,这锅碗瓢盆也是分给你的,还有这六两银子和两亩地,往后各过各的日子,你若有心,逢年过节和你两个哥哥一样孝敬,老娘也不贪你多给,你若没有孝敬的心思,老娘就当从来没生过你这个儿子!”
陈婆子心里也苦,自己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的命.根子为了一个搅家精低声下气,她看着心酸,可她心里更气,不知道卫蓁给严钊灌了什么样的迷魂汤。
那六两银子是被陈婆子甩到严钊怀里的,严钊的笑容有些凄惨,也有些自嘲,“既然娘这么说,那就分家吧,三郎做了这么多年的累赘,不能再拖累整个家了。我和蓁娘都不能种地,那两亩田就分给大哥和二哥吧,田少地薄,还希望大哥二哥不要嫌弃,三郎欠你们的还了。”
严钊转过身去,看向严苗苗,“小妹,不管你怎么想,你三嫂的命,三哥都是必须救的。你不愿意借三哥钱,三哥不怪你,到底兄妹一场,你这些年帮了三哥很多。日后三哥若是有本事,百两雪花银还你报恩情,若是三哥没本事,这房子就是你的。”
说完这些之后,严钊用袖子擦了擦眼角的泪,语气又恢复了平淡,“大夫,带我去抓药吧!你要二两四钱银子,我一文钱都不会少你,只希望你能开一些好药,不要耽误了我夫人的病情。”
……
与其说是分家,倒不如说是严家三房被扫地出了门,陈婆子气得心口疼,严苗苗满心踌躇,她不知道自己刚才的做法是对是错,至于严家大房和严家二房,这俩家都被突如其来的惊喜砸晕了头。
分家好啊!
他们早就想分家了!
前来围观热闹的人吃够了瓜,都意犹未尽地散了,这件事已经足以成为近半个月来茶余饭后的谈资。
严钊买回了药,亲自进了灶房生火熬药,看着灶火眼里跳动的火光,目光有些犹豫,也有些迷茫,眼泪‘簌簌’地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