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
阿黛便早早地起了,开始扫洒院子。
待到了用早膳的时辰,她已经打扫完毕,独自退到了角落。
轻衣把她的事禀告了缪水清,见她安安分分又能干,便跟轻衣说,“你每日跟着我也算不轻松,平日里有什么事遣她去便是。”
轻衣欣喜不已,“谢谢小姐!”
“不过……”缪水清蹙眉,毫不掩饰的嫌弃,“别让我看见她。那模样生得当真碍眼得很!”
“是。”轻衣连忙应到,“奴婢定叫她避开小姐,不得污了小姐的眼。”
因此,轻衣平日里替缪水清打水,清洗衣物等一系列事,都落到阿黛身上。
这日缪水清去参加名门贵女们的花会了。
阿黛同院子里另一个婢女在屋里打扫,她本是擦着摆放花盆的花架子,听到婢女嘀咕了一句,“也不知道世子爷怎么想的,好好的一个衣柜,全用来装这些我们下人有时都不会穿的粗麻布衣裳了。”
鬼使神差地,阿黛回头看了一眼。
也是这一眼。
让她失了神,手中的抹布掉落在地,才拉回思绪,颤抖着嘴唇,小心地问,“你……你说什么?这是谁的?”
“世子爷的啊。”
婢女不敢乱动,只是擦拭了一下柜格子。
“世子妃没入门前,世子爷还常穿的。不过成亲之后,这里头的衣裳就再也没有动过了,果然啊,人为悦己者容,世子爷也不例外啊!”
婢女感慨着,“这做衣的针脚倒是很厉害,只可惜这料子太差劲了。”
阿黛望着那排排的粗麻布衣服,挪动着像是灌了铅的腿,伸手取过一套衣服,手指颤抖地抚上那缝补的针脚,眼眶发热酸涩不已。
这是她做的衣服!
这是她四年来,为她丈夫缝制的春衣、夏衣、秋衣、冬衣,一年四季……从来未曾落下过一次。
加上最初带走的四套衣服,整整二十套,阿黛望着这衣柜,细细地数着。
像是数着那曾经一千多个日日夜夜、孤独难熬又担惊受怕的岁月。
他是战槐!
他就是战槐!
他明明是战槐,明明记得,明明识得,却跟她偏生故作陌生!
“哎呀!阿槐,这衣服世子爷不让我们碰的!”
婢女连忙从她手中夺走衣服,挂回了衣柜里,转过身,便仓皇跪下,“世……世子爷……”
阿黛感觉脖子僵硬不已,缓缓转过头,似乎也能听见脖子在咔嗒地作响。
她回头,红着一双眼,就这样望着男人。
男人逆着光站在门口,她瞧不清他的模样,蠕动嘴唇。
她想要问他为何不认她?
想要问他为何骗她已经死了?
想要问他为何欺她?
为何负她?辱她?
可是话刚到嘴边,她便被婢女猛地拉扯“咚”地一声面朝男人跌跪在地。
膝盖作痛,仿佛他大婚那日跪在台阶棱上一般,让她的心止不住抽痛。
“世子爷恕罪,阿槐刚来不久,不知道那衣服不让碰的!我们……我们只是想简单打扫一下。”婢女害怕的同时,还颤抖着手拉扯着阿黛的衣袖,低声提醒她,“阿槐,快认错。”
阿黛就这样直直地跪着,仿若一块屹立千年的石头,她望着逆光中昏暗不明额男人,倔强而又坚持。
她就想看他,这回是棍杖打出去,还是直接像府里的其他人说的那样当场杖毙丢去乱葬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