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在一起,哪怕是激烈的争吵,一句盖一句的辩驳,他们都是有交流的。唯有沉默,如果到了沉默着无话可说的地步,感情已经很难挽回了。
沉默的时候时间的流速也减缓了,程致和安童一个看路边的绿化带,一个看着垃圾桶旁边的小石子,都低着头不看对方,都有想说的话,却不知道从哪儿开口。
程致清了一下嗓子,酒醉之后的眩晕和过度抽烟让他说话都变得有些艰难。
“你为什么回来?”
你为什么回来呢?你为什么会看到我之后欣喜失落,一百八十种情绪交错,好像你还在意我?你为什么,又不理我了呢?
哪怕知道应该不是,安童是一个绝情的人,当初说走就走,回来当然也不会因为自己。但是程致心里还是有一丝的希望与期待,希望她回来是因为自己。
“我回来...因为工作。岑阳那边,需要我给他的游戏做人物设计。”
“呵。”程致低声冷笑一声,他就知道不该期待,还是天真了。
安童听见了他的冷笑,心里挺难过的,但是难过能怎么办,求着他原谅然后复合?
她已经迟到了,只能认了,她做不了插入别人的感情中间的第三者。
安童扯起嘴角,努力让自己的笑不要太过难看,低声说:“太晚了,你快回去吧。”
“安童。”程致的表情冰冷又讽刺,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说:“你是不是特别喜欢让别人的感情围着你转,然后你再笑着抽身离开?”
安童看着程致愣住了,身体因为他的神情,他的语气还有他说的话而变得僵硬,脑子缺越来越模糊
可是程致好像看不见她的失措,继续问她:“安童,你的心呢?”
说完程致后退几步,看着站在路灯下面一动不动的安童,转身走了。
泪水漫溢出眼眶,一滴一滴从安童的脸上滑落掉在地上。
安童抹了一把泪水,但是泪水越擦越多。她慢慢蹲下,双手捂着脸,眼泪依然从指缝里面流出来,怎么样都止不住。
“我没有啊。”安童颤抖着哽咽:“我真的...没有啊。”
***
天光大亮,日上三竿,大中午的,安童的房间窗帘拉的死死的,一点光都透不进来。
这是安童装鬼的第三天。
安女鬼穿着白色睡衣飘出房间,在沙发缝里找到疯狂响铃的手机,瘫在沙发上接起来有气无力的说:“喂?”
“安童,你知道我给你打了几个电话吗?”岑阳的咆哮从听筒传来。
安童退出通话界面,看了一下未接来电,嗯,13个,看来是真的有事儿。
“十三个电话,大爷有何吩咐?”安童懒懒的回答。
“一会儿我们在我公司楼下的咖啡厅见面,你可以带上你画好的人物过来。”
“不用这么麻烦,我给你发过去就行。”
“祖宗,你几天没出门了?别废话了快点出来,我就在那儿等你!”
“诶......”
没等安童拒绝岑阳就挂断了电话,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出去就出去吧。
走到窗前拉开窗帘,一拥而入的阳光让安童感觉非常刺眼,用手挡着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适应了这个光亮,她笑了笑,感觉自己就像吸血鬼。
真的好久都没出门了。
岑阳的公司在高新区,周围全是写字楼,来往的都是各种商务办公人士。
安童在岑阳公司楼下的咖啡馆坐了20分钟,没有看见一个悠闲的人,大家步履匆忙,仿佛时间永远不够用。
唯有她坐在落地窗前的沙发上,像个咸鱼一样晒太阳。
“哎。”安童叹了一口气。
谁说咸鱼不好,咸鱼的活法多自在。
窗外有个人路过,无意中瞥了一眼落地窗前的安童,她惊讶的摘下了墨镜,皱着眉毛打量了半天,终于转头向咖啡馆走去。
安童正画着手中的速写,就听见头顶有人叫她:“安童?”
一抬头,看见有个姑娘现在自己面前,长长的头发挽着,穿着合体的衬衣和西裤,腿又直又长,狭长的丹凤眼顾盼生姿。
“乐...乐乐乐乐乐...乐清!”安童惊喜的大叫出声。
乐清走到安童旁边,扯下肩上的挎包就往安童身上砸,红着眼睛骂她:“你还好意思叫我,你一声不吭就走了,这么多年你到底去哪儿了!”
“短信也不回,电话也不接!你知道多少人担心你吗?你怎么能这样对我们呢?”
“你真的是太坏了,安童!”
乐清越骂眼眶越红,最后坐在安童对面的座位上抹起眼泪来。
安童很愧疚,红着眼睛坐到乐清旁边,像过去一样抱着她的胳膊轻声哄她:“我错了乐清,你别生我的气。”
乐清把胳膊从安童的怀里抽出来,高贵冷艳的骂她:“你给我滚开,你说两句软化就想让我原谅你,哪有那么简单的事儿。”
安童伸手擦了一下眼泪,厚颜无耻的继续抱乐清的腰求饶:“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当时凭着一时意气走了,可是后悔的时候又不敢给你发信息,我知道是我不好,可是我真的好想你!”
说完眼泪大颗大颗的掉,咬着嘴可怜巴巴的看着乐清。
乐清最受不了她这个样子,十二分的怒气只剩了三分,恨恨的用指头戳了安童的额头一下,从桌子上抽出纸巾按在安童脸上说:“你不许哭!”
自己也抽了一张纸巾小心翼翼的擦脸,生怕把妆擦花。
咖啡馆里的服务员站在吧台那里看着这场闹剧,这两个女的又哭又抱,像是一部爱恨情仇的大剧。
乐清整理好自己,环视周围一圈,服务员装作若无其事的开始各干各的。
安童擦脸的时候偷偷看乐清,得到了乐清一个恶狠狠的白眼。安童开心的笑了,乐清还是乐清,她没有失去她。
“还笑,今天真是出名了,这个咖啡厅拉进黑名单,以后肯定不能来了!”
安童一点也不怕乐清装凶,红着眼眶笑嘻嘻的抱着乐清的胳膊撒娇说:“乐清我真的好想你,你不知道我有多少次想回来,想你,可是我很怕你会讨厌我。”
乐清摸了摸她的头发,心里最后的三分气都没有了,但还是嘟囔着骂她:“又哭又笑的,你真不知道羞!”
安童在乐清怀里腻乎,她好久都没有被乐清这样骂过了,特别的想念,这样说起来,她好像一个斯德哥尔摩综合征的患者。
“被你打岔差点忘了问,你怎么在这里?”乐清问。
“我在等岑阳,他的公司在那个楼上面。”安童伸手指着咖啡厅正对着的银灰色大楼。
乐清的神情恍惚了一下。
这么近啊?
原来离的这么近,却从来没有遇到过。
乐清的嗓子有点涩,服务员端上来了她点的咖啡,她无意识的拿起勺子搅了搅,咖啡精致的拉花立刻被她搅的七零八碎。
端起被子轻喝一口,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哦,岑阳,也是很久没见了。”
安童点点头说:“我问过岑阳你的消息,岑阳说不知道,我猜你们毕业了应该没有联系了,在这里遇见你真是太好了。”
乐清看着安童恨恨的说:“你知道联系他,怎么不知道联系我!”
安童急忙摆手:“不是啊,岑阳来找到的我,我其实给你打过电话,可是你换电话号码了...”
乐清看着安童笑了,突然就想起了一首歌的歌词,“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她觉得安童就是那个被偏爱的人,无论是她漂亮的脸,还是岑阳对她的感情。
身后有人走动的脚步声,乐清突然的心房颤抖起来,像是一种预感。
“安童。”岑阳的声音响起。
“岑阳!”安童开心的指着乐清说:“你看这是谁!”
乐清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站起来看向岑阳,笑着说:“好久不见,岑阳。”
原来你长大之后的样子,是这样的。
岑阳看了一会儿,难以置信的说:“乐清?”
“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你啊,变化太大了,我差点没认出来。”
乐清笑了笑说:“你的变化也很大,原来非主流杀马特长大之后是这样,西装领带确实挺给人提气质的。”
岑阳黑了脸:“我们精英人士都自带气质,这不是衣服赋予的!”
“精英没看出来,只能勉强看出是个人士。”
岑阳认输,举起双手投降:“好了我错了,这么久了,你就原谅我吧!”
安童好奇的看着岑阳问他:“你做了什么对不起乐清的事情,让她一看见你浑身的刺都竖起来了!”
岑阳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就那个时候,说了一些不中听的话。”
“不是不中听,是很难听。”乐清面无表情的打断。
“好的。”岑阳从善如流的改口:“那个时候因为不懂事,不成熟,对乐清说了一些很难听的话,事后我也后悔过,无颜面对乐清女士。但是,人总要面对,今天我向乐清女士郑重的道歉!”
说完岑阳站起来弯腰鞠躬,笑嘻嘻的说:“乐清女士,原谅我吧。”
乐清有些恍惚,面前这个穿着得体有些陌生的男人,在慢慢和她记忆中穿着帅气外套的男孩逐渐重合。
她看了看正在踢岑阳骂着:“你居然敢和乐清说难听的话”的安童,还有一边躲一边嘟囔着:“我知道错了,我这不是在道歉吗?”的岑阳。
挺好的,都没变。
安童拧着岑阳问乐清:“乐清你要原谅他吗?不原谅我帮你锤死他!”
乐清笑了,摆着手说:“别了别了,留着他给我当牛做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