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连生本就没什么力气,被舒甜拦了个正着,想到让个十三岁的小姑娘看到了臀部唇抿得死紧,身子微微发颤。下一刻,他便感觉身后多了个包袱垫着没让他翻身,然后身下多了一层柔软的棉被,正是之前舒甜从陈得宝炕上抱回来的。接着,他便听到舒甜带着颤音的嘱咐,“陈大哥,你先这样侧躺着,我去给你找大夫。”
陈连生眉头动了动,反手想抓住舒甜不让她去,可刚才被哑巴一阵翻挪已经耗尽了他所有力气,这一心急,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舒甜看不到陈连生已经晕过去了,反身就往前院跑,穿过那道小门,二进院子里也安安静静的,她马不停蹄地又奔向前院。
就在她经过二进院子通向前院的穿堂时,旁边蹿出来个五十来岁老婆子一把拉住了她手腕,“你要去哪?”
舒甜不知道这穿着粗布衣裳的老婆子是谁,下意识便回道:“我去给陈大哥找大夫,他身上长满的褥疮。”
谁知道老婆子突然大叫了一声,“快来人啊,新娘子想趁机逃婚!”
这一嗓子中气十足,前院本来就有不少宾客,闻言纷纷围到了穿堂前,正好看见“神情惊惶”的舒甜想要挣脱婆子掣肘往外跑。
顿时便有人指着舒甜责备,“还是秀才家姑娘呢,怎么这么不知礼义廉耻,这才刚刚拜堂成亲就寻思着要跑,真是白瞎了陈村长这么重视你。”
人群中让开了一条道路,陈村长黑沉着脸走了进来,看到舒甜后冷哼了一声:“连生媳妇,你这是干什么?”
“村长,我不知道平时你们是怎么看顾的陈大哥,他身上满是褥疮,再不找大夫开点药,别说病就是褥疮都能把人给耗死。”舒甜气愤之下语气十分严厉。
话音刚落,村长身后穿戴一新的村长太太大王氏就捂着口鼻“嘤”地哭出来了,“早知道圆融大师批的天作之合是这么个没良心的丫头我说什么也不委屈咱家连生。众所周知,镇上回春堂周大夫昨天才给连生看过身子,说咱们连生自从定亲后好了许多,只要继续静养要不了半年就能好起来。我还说多亏了菩萨保佑,吩咐一家子怎么也得高看连生媳妇一眼,可是……”
王氏是大王氏亲侄女,现在又是婆媳,配合可说是天衣无缝,扶着大王氏冷冷哼道:“可是没想到你竟然这么没良心。先前贪慕我们家彩礼,现在看到连生身子不好就想后悔,哪有那么好的事。幸好我多了个心思让六婆守着点穿堂,不然还真让你给逃了。念在你年纪小,舒秀才又曾经给得宝启蒙,我便当你只是一时糊涂,还不快回去照顾连生。”
舒甜真是服了王氏婆媳,一个红脸一个白脸,还好意思说大夫,谁知道是不是她们一伙的。不过看周围的人好像丝毫没怀疑这对婆媳的话舒甜就知道自己还是太冲动了,什么都没搞懂就莽莽撞撞冲上来,正好被她们先安了个罪名,以后怕是说什么别人也不会信了。
大王氏婆媳本来还等着舒甜吵闹她们好彻底坐实了她人品不好的罪名,这么一来日后舒甜在村里行走绝对是人人喊打;可没想到刚才都还火急火燎的舒甜竟然安静了下来,只拿她那双又大又圆的杏眸来回看她们婆媳,倒是让她们心里头升起一股怯意来。
陈村长见状,皱眉示意大家安静,看向舒甜的眼神满是慈和,“甜丫头,村长爷爷知道让你嫁给连生是委屈了点。可是连生的身子只要静养,咱们再用心看顾一定会好起来的。而且你应该也看到了,我们家专门买了个身强力壮的哑巴侍候连生,根本不用你操心。这样吧,甜丫头你好好想想,要是还嫌弃连生比你大七岁又病着,这门亲事就当没结过,你带着嫁妆回去和舒圆好好过日子,聘礼我们陈家也不要了。你要是不嫌弃咱们连生,我们也不会亏待你。毕竟家里洗衣做饭有六婆,粗活有哑巴你尽管只和你婆婆做点针线活就行。连生病好之前也不逼你和连生圆房,你觉得如何?”
如何?不如何。舒甜看围观的众人一个个都用同情的眼神看陈村长,还有人劝陈村长别这么仁善,送出的聘礼好几两银子都够普通人家一年收入了。今天这酒席至少也花了二十两银子,要是放舒甜回去可都算扔到了河里。接着,还有人开始骂舒甜不识好歹、不知感恩……
总之舆论是一边倒,舒甜孤立无援,气得浑身颤抖。好半天才掐着大腿痛出点眼泪,“爷爷,是孙媳想岔了。孙媳这就回去照顾陈大哥。”
“呵呵,我就知道圆融大师不会错。舒秀才一世英名也不会养出个不知礼的女儿,毕竟你的名声要是坏了怕也回不去舒家,舒圆也会被连累的。”这话可就是陈村长给舒甜的警告的,舒甜的表现反倒是让陈村长松了一口气,聪明人自然不会做蠢事。
“继宗媳妇,你陪着连生媳妇回去看看连生,别这一折腾把连生气得病情加重。另外连生媳妇是不是该改口叫连生一声‘相公’?”陈村长带着笑又吩咐了两句,转头叫身边围拢的众人,“走走走,今天可真是让大家看笑话了,还请念在我几分薄面的份上不要把连生媳妇的事情往外传,毕竟以后就是一家人,可别弄得吵吵闹闹。”
在一片“村长仁善”的赞誉声中,一群人很快散去,倒是舒甜被王氏和六婆一左一右押着送到了通往后院的小门处。王氏一个眼神,六婆便用力一推,舒甜小小的身子被推倒在菜地上。
“连生媳妇,我劝你最好识相些。等连生死后兴许你还能有条好出路。”王氏靠在小门边上说着狠话,扫了一圈后院菜园,命令六婆,“以后你就住这边门房,连生媳妇去哪你就跟着去哪侍候着,一定别让连生媳妇疯病发作。”
六婆为难地看了一眼身后比前院门房简陋不少的房间,苦着脸叫了声太太。王氏皱了皱眉把头上一根足银簪子扯下来塞她手里,“行了,一副苦样子干什么。做得好难道我还能亏待你不成。”
六婆拿着银簪满意地笑了。